孟舒瑶与东华帝君相处的时日愈久，便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他与昔日的李莲花之间，那道难以言说的鸿沟。
他依旧温柔体贴，会在她蹙眉时递上一盏暖茶，会在她迷茫时轻声指引，那份善解人意，与记忆中的身影重叠。
可偶尔，当他凝视她的目光骤然变深，或是在她提及过往时，语气里不自觉透出不容置疑的强势，孟舒瑶便会心头一紧。
那是属于帝君的霸道与专注，带着神魂深处沉淀万年的威严，与李莲花身上那抹温润的书卷气截然不同。
这样的时刻虽少，却足以让她胆战心惊。
系统早已告知，此刻的他，不过是东华帝君散落在轮回中的一缕神魂碎片。
碎片尚且如此，若有朝一日神魂归位，那隐藏的棱角会不会更加锋利？
她不想嫁一个时而温润、时而霸道的“精神分裂者”。
思来想去，孟舒瑶做了决定——重回莲花楼的世界。
她要找到李莲花，帮他找回本心。
轮回路上诱惑重重，若连本心都守不住，那积累再多神魂碎片又有何意义？
若爱人终将变得面目全非，那便不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了，不是吗？
再一次睁眼时，熟悉的眩晕感褪去。
每次踏入莲花楼的世界，她的身体总会与这个时空的某个“容器”融合，而这一次，镜中映出的面容，与她原本的模样相差无几。
不错，省去了许多解释身份的麻烦。
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身下是冰凉的草地，鼻尖萦绕着泥土与野草的气息。
抬眼望去，不远处有一道模糊的城墙轮廓。
孟舒瑶拍了拍衣上的草屑，径直朝着城池走去。
要打听消息，茶楼向来是最佳去处。
在这个世界，李相夷的故事早已传遍江湖，说书先生们靠着讲他的传奇糊口，随便找个茶楼，总能听到些蛛丝马迹。
走到城门口，抬头望见匾额上的三个字——小远城。
她曾在李莲花的只言片语中听过这个名字。
因为这个地方，两个人虽然来旅游过，但是又隔了一个世界，感觉很陌生。
进城后，孟舒瑶选了街角一家看起来还算热闹的茶楼。
此时正值盛夏，烈日当空，阳光晒得石板路面都仿佛在冒烟。
这般酷暑，连茶楼的生意都清淡了许多。
路上的行人步履匆匆，个个手搭凉棚，行色匆匆，唯有树上的蝉鸣不知疲倦，“知了知了”地叫着，更添了几分燥热。
茶楼里的小二也是有气无力，见她进门，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扯着嗓子喊：“客官几位？楼上请嘞——”
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夏日午后特有的倦怠。
孟舒瑶拣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刚要开口点些茶水。
就听见邻桌两个茶客正聊得热络，声音不大，却句句钻进她耳朵里。
“你听说了吗？李相夷最近在南边露过面。”
其中一个穿着短褂的汉子呷了口茶，语气里满是敬佩。
“据说从金鸳盟手里截了批货，一分没留，全捐给灾区了。”
“真的假的？”
对面的青衣人惊得直瞪眼。
“那可是金鸳盟啊，手底下能人无数，人家肯定不会服气的。
你说他们会不会打起来？李相夷年纪轻轻，倒是一点都不怕他们。”
“怕？”
短褂汉子嗤笑一声，放下茶碗，声音拔高了些。
“李相夷纵横江湖的时候，什么风浪没见过？
再说了，人家去年才战胜了天下第一好不好？
听说金鸳盟的盟主，那个笛飞声，天天盼着和他再打一场呢！”
“那个魔头啊……”
青衣人皱起眉，语气里带着忌惮。
“一路从万人册上杀过去，和他比试的，就没几个能活下来。
你说说，比武就比武，又不是杀人，可他每次出手，都像要了人家的命。”
“因为这样才叫魔头啊。”
短褂汉子叹了口气，又立刻扬起下巴。
“不过咱们有李相夷！虽然四顾门才成立没多久，但是已经做了多少对江湖道义有意义的事？
那些以前敢在背地里搞阴谋诡计的，现在都得掂量掂量！”
“你说的对。”
青衣人连连点头，语气激动起来。
“那些江湖人太讨厌了，动不动就灭人满门，废物官府又捉不到凶手，想想就让人生气。
有了李相夷，他们至少知道怕了！
就算真的出事，还有地方可以申冤。”
“可不是嘛。”
短褂汉子端起茶碗，又叹了句。
“也不知道李相夷这次抢的物资，能救多少人……”
孟舒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温热的瓷壁贴着掌心，眼底悄然闪过一丝暖意。
果然，无论过了多久，他总改不了这爱管闲事的性子。
小二端着茶盘上来时，见她听得入神，忍不住咧嘴一笑，搭话道：“姑娘也是来听李相夷的故事的？
这几日城里都在传呢，说他前几日路过咱们小远城，还在城西救了个被地痞缠上的姑娘。”
孟舒瑶回过神，笑了笑，从袖中摸出块碎银递过去：“多谢告知。我想问你，城西那边是不是有个破庙？”
小二眼睛一亮，飞快接了银子揣进怀里，搓着手笑道：“姑娘也知道那破庙？
听说李相夷救了人之后，就在那庙里头歇了一晚。
不过今早有人去看，早就没人影了。”
孟舒瑶谢过小二，起身往城西走去。
阳光透过茶楼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蝉鸣声依旧聒噪，却仿佛没那么刺耳了。
破庙离得不远，穿过两条僻静的巷子就到了。
远远望去，断壁残垣上爬满了青藤，几株野草从墙缝里钻出来，在风里轻轻摇晃，透着股荒凉。
她推开虚掩的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惊飞了檐下的几只麻雀。
里面积着薄薄一层灰，墙角堆着些干草，草上还留着被人躺过的痕迹，旁边散落着半块啃剩的干粮。
看来，他确实在这里待过。
正望着干草堆出神，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