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吉普碾过最后一段坑洼的城市废墟,轮胎在碎裂的砖石与扭曲的钢筋间颠簸,底盘刮擦着露出地基的路面,发出刺耳声响。两侧的建筑残骸歪斜倾颓,楼体墙面大多塌成碎石堆,仅存的半截墙体布满蛛网般的裂缝,曾经的窗户只剩黑洞洞的框架,断裂的钢筋如枯骨般从墙体内刺出,破碎的砖石瓦砾堆积成丘,在风中扬起灰蒙蒙的尘雾。
又往前行驶了许久,前哨据点的临时铁门从废墟中显现,锈蚀的铁皮门板歪挂在支架上,旁边用沙袋和碎石堆起的掩体上还沾着未干的泥渍。吉普车刚靠近,一名士兵从掩体后走出。
士兵抬手敬礼:“天翔大人,真昼大人在指挥室等您。”
天翔摇下车窗,目光扫过掩体的沙袋堆:“我们走后,这里有吸血鬼袭击吗?战斗减员如何?”
“有一小股吸血鬼试图突袭主据点,”士兵喉结滚动,声音发紧,“但我们守住了。深夜大人的援军半夜赶到,合力把剩下的吸血鬼全消灭了。”
天翔沉默着点头,指尖在车门上敲了敲。“知道了,放行吧。”
士兵侧身让开铁门,锈蚀的门板在风中吱呀作响。
天翔穿过敞开的木门进入指挥室,门框上昨夜爆炸震出的裂痕还清晰可见。真昼背对着门口伏在战术沙盘前,听见动静后她猛地抬头,看到他站在晨光斜照的门框下时,眼底瞬间漫开如释重负的光亮——那些悬了整夜的不安与焦灼,终于在这一刻落了地。可那抹真切的情绪不过转瞬,她很快敛回所有外露的神情,重新变回了平日里沉稳的模样。
他跨步走近,军靴踏在地板上的声响在空荡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这边的情况如何?他的声音带着未消的沙哑,目光扫过沙盘上用炭笔潦草勾勒的防御线,听士兵说,受到了吸血鬼的突袭,伤亡怎么样?
真昼指尖划过沙盘边缘一道深褐色的焦痕,指腹蹭过焦痕边缘时,沾了点剥落的木屑。我们这边损失也很多,她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要不是中途深夜赶到的援军——她忽然停住话头,指节叩了叩沙盘西侧一道撕裂状的刻痕,吸血鬼突破这里时,第三小队没能撤出来。
话音落进沉默里,她忽然转身背对着沙盘,晨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布满裂痕的墙上。良久,她的声线被喉间的哽咽扯得断断续续:村上和真田他们……
没等她说完,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两道裹着薄尘的身影扶着门框站在晨光里,村上的衣袖挽到肘弯,缠着干净的白纱布,真田手里还拎着半壶没喝完的水,看见屋里的人时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有些腼腆的笑:报告……我们归队了。
他猛地抬头,听见真昼急促的吸气声。她指尖僵在沙盘边缘,晨光中,能看见她肩膀轻轻颤了一下。他跨步上前时,感觉自己紧绷的后背突然松下来,像是扛了整夜的沙袋终于落地——刚才掐进掌心的力道散了,才发现指甲在掌纹里压出了淡淡的白印。
我还以为你们被吸血鬼干掉了。他声音发哑,却故意挑了挑眉。村上咧嘴笑起来,白纱布跟着抖了抖:我们哪能那么容易死?还说好了要跟着您一辈子呢。真田在一旁用力点头,水壶口还滴着水珠。
正说着,门被猛地推开一半。时雨匆忙的脚步声混着急促的汇报撞进屋里:天翔大人,柊——话音未落,柊暮人已跟着跨进门框。他军靴踏地无声,蹭过时雨的胳膊,让后者下意识退了半步。
这里由我接手。他的目光直接掠过天翔,落在沙盘上那道焦痕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你们可以撤退了,这是父亲的命令。你们的人伤亡也不少吧。
真昼指尖缓缓攥紧沙盘边缘,炭笔勾勒的防御线在她指下被蹭得模糊,一道深褐色的焦痕硌进掌心。天翔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低声应道:撤退的命令像块冰压在胸口,却只能转身跟着真昼往外走。
运输直升机升入灰蒙蒙的天空,螺旋桨的轰鸣震得舱壁发颤。天翔望着窗下逐渐缩小的废墟,那些歪斜的钢筋突然像极了真田昨天掰弯的罐头盒。他忽然问身边的真昼:为什么柊家一开始不用直升机和吸血鬼作战?
真昼靠着舱壁,闭了闭眼才睁开:吸血鬼出现后,人类社会的发展停滞了。我们的直升机……只能用来运输,根本没法投入战斗。晨光透过舷窗落在她脸上,睫毛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现在每一架直升机,都是用零件拼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