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梅的眼泪立刻止住了,不是怕什么不吉利,马上从地上站起来,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光看着张志远。
“只有程焕焕那玩意,才整天用什么抑郁症威胁人,你咋也学会了?”
“你高血压,你为啥高血压,是被我气的吗,还不是被你儿子和儿媳妇气的?”
“张志远,我告诉你,你别丧良心,高血压咋了?就算得了癌症,也得讲理!”
张志远在气头上,只能被人顺着,绝对不能忤逆,他也用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宋玉梅。
“你看看你这样子,白头发也不说染一下,衣服袖口都破了,也不缝缝,就这么穿着出去丢人,我是没给你钱,还是不让你吃饭,你做出这副样子,不就是想让别人笑话我养不起女人吗?”
“以前你多温柔贤惠,说话从不高声,刚跟我结婚不到一年,就露出真面目了?我上了你的当了!”
宋玉梅真想拿菜刀把这玩意砍了,但是看张志远气急败坏的样子,血压肯定又上来了。
她不是关心他的健康,而是张志远一旦血压上来,还得上医院,还得花钱,谁的钱,她的呗。
关键是,她现在真没钱。
要是有钱,早就买年货去了。
宋玉梅摔门出去了,看不见他,也许还能少生点气,她也该顾着自己的血压了。
张志远并不觉得自己的话伤人,还以为宋玉梅被自己彻底拆穿了,越想越气,就算宋玉梅出去了,他依然在屋里骂骂咧咧。
张书平事不关己似的,翻书时候更加小心,不弄出一点声响,免得张志远迁怒自己。
宋玉梅刚到楼下,就看到程焕焕从外面回来。
难怪到家没看到程焕焕,原来是出去了,真难得,大冷天她也舍得出门。
有个街坊在扔垃圾,见到程焕焕,打了一声招呼,“回来啦?”
只是最稀松平常的一句客套话,只要随便答应一声,就能应付过去。
程焕焕却拉着人家聊了起来,“我也是没办法,我婆婆整天丢三落四的,只买了春联和福字,没买窗花,我只好出去买了一趟,现在家里啥都要指望我。”
街坊太知道张家咋回事了,也不戳穿,“真难为你了,大冷天的,你还大着肚子,快回家暖和暖和吧。”
程焕焕还想显摆一下自己多能干,街坊扔完垃圾,嫌外面冷,头也不回的走了。
要是平时,宋玉梅肯定冲过去,质问程焕焕是啥意思。
在家一点活不干,只等着吃,在外头可真会装好人,说的好像她每天在家当牛做马似的。
谁让她买窗花的?
家里没年货,眼瞎吗,窗花能当饭吃?
但是宋玉梅刚才在家里哭过,脸上还有泪痕,不想被程焕焕看到自己的狼狈样子,只好忍着气,躲到暗处,等程焕焕上楼,她才出去。
程焕焕到家一开门,才知道张志远和张书平出院了。
宋玉梅真该死。
出院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告诉她,害她没能去接张书平,这不是成心想让张书平误会她吗?
程焕焕根本不管张志远是啥脸色,也不招呼,直接进里屋,关上房门。
先把窗花,啊不是,先把新买的那种书藏起来。
今天出去主要就是为了买那种书,私人偷偷印刷的,但写的是真好。
然后才拿着窗花给张书平看。
“老公,看我买的窗花好看不?”
“我想着你年前怎么也能出院,特意买了大红喜字是窗花,图个吉利,你寡妇妈去接你出院,根本不告诉我,不然我肯定也去了,你别多心啊,不是我不接你,是根本不知道。”
张书平完全沉浸在武侠小说里,根本没留神程焕焕说啥,但他必须有个反应,不然程焕焕肯定还会烦他,“嗯。”
程焕焕喜滋滋的把窗花贴到里屋的窗户上。
只买了一个,只她屋里有,至于张志远和宋玉梅住的外屋,他们可都是有收入的,不会自己买吗?又不值几个钱。
宋玉梅走出家属楼,到了大街上,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发呆,时不时有年轻小情侣路过,都手挽着手,亲亲热热的。
宋玉梅不由得想到了以前快过年的时候,张志远背着陈小满出来,带她出去看电影,两人也是这样甜甜蜜蜜的。
想到张志远的好,宋玉梅逐渐冷静了下来。
日子还是要过的,得想办法搞钱。
回娘家?
以前借的钱还不知道啥时候还,回去肯定被催债,不能回去。
曾经关系不错的同事和朋友,都忙着过年,这个时候上人家家里去,纯属没眼力价。
除了仇云。
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两人虽然为了钱的事吵过架,但很快和好了。
想到仇云,宋玉梅的眼睛亮了。
去找仇云。
仇云和很多家庭主妇一样,也在忙着炸带鱼炸丸子,一见宋玉梅的脸色,就知道她又遇上难事了。
宋玉梅纠结着要怎么开口,没等她说话,仇云就把她拉到背人的地方,从兜里掏出一把钱,五块的,一块的,两毛的,五分的钢蹦,啥都有。
“啥也不用说了,我听说你家的事了,你男人和儿子都住院了,肯定需要钱,我钱都买年货了,也没剩下多少,你别嫌弃。”
宋玉梅攥着钱,眼泪掉了下来。
仇云锅里正烧着油,不敢离开太久,赶紧继续忙活去了。
宋玉梅离开仇云家,找个没人的地方数了一下,有五十多块。
过去算是不少钱,但自从工资涨了,物价涨了,五十块钱就不算什么了,但好歹不会饿肚子。
很多店铺已经歇业了,即使开着门营业的,年前都不打算进货了,都是别人挑剩下的,还涨价了。
宋玉梅比较了好几个菜市场,总算买了米面,调料,炒菜的油,青菜。
肉倒是有,但好的都卖光了,买点筋头巴脑的,看着不像样子,但剩下的钱只够买筋头巴脑的,宋玉梅就让老板帮忙都绞成馅,这样就看不出来了,也算买了肉了。
一分钱没剩,都花光了。
拎着一堆东西往家走,头顶上方忽然有飞机飞过的轰鸣声。
飞机高高的在天上,她根本看不清是哪个航班。
只是莫名觉得,肯定是陈小满坐在飞机上,去港城旅游,而她拿着一堆廉价的年货,不由得有些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