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力考核的意外成绩让老高短暂地成为了一个小焦点，但随之而来的第二项考核，立刻将他打回原形，甚至让他感受到了更真切的压力。
演武场一侧，整齐地摆放着数十个半人高的青色石台，每个石台上都铭刻着简单的聚水法阵。第二项考核——灵力控制，内容简单而直接：站在石台前，运转灵力，通过法阵凝聚出一个水球，并尽可能长时间地维持其形态稳定。
水球越大、越圆润、维持时间越长、波动越小，成绩自然就越高。这考验的是修士对自身灵力精微、平稳的输出和掌控能力，是修炼一切法术的基础。
这对绝大多数外门弟子而言，算是基本功。虽然成绩有高下之分，但至少都能像模像样地凝聚出来。
可对老高来说，这简直是要了他的亲命了！
他的修炼之路，全靠《乾坤垂钓诀》自动运转和钓鱼反馈，讲究的是灵力自然增长和磅礴运用（搏鱼的时候），何时需要过这种绣花般的精细操作？
考核开始，弟子们依次上前。
只见那些优秀的外门弟子，手掌轻按石台，灵力微吐，石台法阵光芒一闪，一个拳头大小、圆润剔透、毫无波澜的水球便迅速凝聚而成，稳稳地悬浮在空中，甚至还能缓缓旋转，显得举重若轻。
差一些的，水球或许形状不那么规整，表面略有涟漪，但也能维持住不散。
很快就轮到了老高。
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经过上一轮的“惊艳”表现，不少人都想看看这个奇怪的杂役弟子，在真正的基本功上成色如何。
老高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上前，将手掌按在冰凉的青石台面上。他努力回忆着那些弟子运转灵力时的感觉，尝试着调动体内的灵力。
然而，他习惯了大开大合的灵力流转，此刻要细微控制，就像是让一个习惯抡大锤的铁匠去绣花，灵力一出丹田就变得莽撞而散乱。
嗡…
石台法阵亮起，光芒闪烁不定，显然输入的灵力极不稳定。
哗啦！
一大团水流被强行聚拢过来，却根本不成球形，而是像一滩烂泥般瘫在石台上方，剧烈地晃动、扭曲着，水面沸腾般冒着气泡，随时都要溃散炸开！
“噗嗤…”周围立刻传来一阵压抑不住的嗤笑声。
“我就说嘛，耐力好有什么用？灵力操控一塌糊涂！”
“这哪是水球？分明就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看来上一轮真是走了狗屎运，或者吃了什么虎狼之药吧？”
张胖子和李瘦子更是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毫不掩饰他们的幸灾乐祸。王师兄远远瞥了一眼，嘴角勾起极致的嘲讽，连评价都懒得给，直接移开了目光。
负责记录成绩的执事弟子也皱起了眉头，看着那团即将崩溃的水“坨”，摇了摇头，准备记录一个极低的分数，甚至可能是零分。
老高额头冒汗，脸憋得通红，拼命想要控制住那团不听话的水流。但他越是焦急，灵力输出就越发混乱，那团水晃动得越发厉害，边缘已经开始飞溅出水花，眼看下一秒就要彻底爆开！
完了！要零蛋了！
海草舞的恐怖画面再次在他脑海中闪现！
不行！绝对不行！
急迫之下，老高几乎要绝望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看着那团剧烈晃动、几近溃散的水，脑子里不知怎么的，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这失控的水团…扭来扭去的…怎么有点像水里拼命挣扎、想要脱钩的大鱼？
而控制灵力…是不是有点像…控竿？
《乾坤垂钓诀》…钓鱼…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契合他自身经历的想法猛地冒了出来！
他不再去强行思考如何“精细控制灵力”那种他完全不擅长的事情，而是闭上了眼睛，彻底放空了自己，将全部心神沉浸到一种奇特的意境中——
他不再是在考核，而是在钓鱼！
那团即将崩溃的水，就是一条上钩后疯狂挣扎的巨物！
他的灵力，就是手中的鱼线！
而他要做的，不是硬碰硬，不是强行压制，而是像无数次搏击大鱼时那样——因势利导，顺势而为，感受着对方的每一分力量变化，用巧劲去化解、去牵引、去保持一种微妙的、动态的平衡！
一种“钓”的意境，取代了“控”的执念。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水团即将彻底炸开的瞬间，老高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原本因为焦急而绷紧的身体放松了下来，脸上那种强行控制的挣扎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甚至带着一丝悠闲的专注。
他体内《乾坤垂钓诀》自主运转的那股沉稳之力，似乎隐隐感应到了这股“钓鱼”的意念，开始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伴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调整。
那澎湃却粗糙的灵力，依旧澎湃，却不再横冲直撞，而是带上了一种独特的、柔和的韧性，如同注入了一根无形的、富有弹性的钓竿！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团眼看就要爆炸的失控水团，猛然间停止了加剧的晃动！它依旧不稳定，表面涟漪剧烈，形状也歪歪扭扭，像个喝醉了的土豆，但——它没有炸开！
它就像一个被鱼线巧妙牵住、虽然还在扑腾但却无法逃脱的鱼，被一股无形的、柔韧的力量勉强束缚在了一起，维持着一个极其勉强但确实存在的“球形”形态！
哗…哗…
水球在空中艰难地维持着，不断扭曲变形，水花四溅，看起来岌岌可危，仿佛下一秒还是会崩溃，但偏偏就是撑住了！
周围原本的嗤笑声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那是什么鬼东西？那也能叫水球？
可它…确实没散啊！
执事弟子也愣住了，拿着笔，一时不知该如何记录。从稳定性、形态、光泽度来看，这绝对是垫底中的垫底，惨不忍睹。但是…考核规矩只要求“维持形态不散”，没规定必须多圆多稳…
这家伙，居然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勉强合格了？！
老高闭着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钓水球”的微妙感觉里，对外界的反应浑然不觉。他额头渗出细汗，维持这种状态对他而言，比跟独角煞鳝搏斗还要耗神。
终于，考核时间到。
执事弟子有些无语地看了看那团几乎是在时间到的瞬间就“啪”一声散落一地的水团，又看了看几乎虚脱的老高，最终还是在成绩册上，在老高的名字后面，写下了一个极低的分数，但后面打了个勾，表示完成。
成绩垫底，但，不是零分！排名前五十！
老高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总算…又混过去一关…
虽然成绩难看，但至少，不用跳海草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