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后,李世英便好好地休息了好几天。
每天早上喂了鸡、猪、羊,吃了早饭,他就在火炉旁的躺椅上一坐,腿上盖着薄毛毯,手边的桌子上放一杯浓茶,炉盖上放块红薯、抓一把花生在那里烤,“赛虎”躺在旁边,李世英看会儿书,累了就闭眼歇一会儿。
“你这样很像我老家那些老头儿们。”来串门的郭保生给出了一个非常中肯的评价,李世英明明很年轻,但是往那里一躺,就跟七老八十似的。
李世英笑了笑没吭声,摸了摸躺椅,觉得自己的手艺还是需要改进,这个躺椅是年前他抽空给自己做的,扶手和靠背的弧度还是差了点儿意思。
“老谢不是说等开春就带着他老婆回一趟老家么?我听杨文华的意思,他也想回家一趟的。也是怪了,先前来了之后从来没想家,听杨文华说要回家,我也想家了。”
郭保生将火炉上的红薯翻了个面,将烤好的花生扫了下来,在那里慢慢剥,然后说道。
“你要想家了,就抽空回去看看呗,今年我再想点儿法子多赚点儿钱,你回去了也风光些。”
原本还懒洋洋的李世英一听说杨文华打算回老家看看,立马坐了起来,前世杨文华在一大队和四大队无人敢惹,倒不是说他这个人不好相处,而是有太多人都是通过他结了婚,杨文华介绍了不少他老家的女性亲戚们来到边疆的。
前世李世英在1980年结婚,对象就是杨文华给介绍的,是他的一个远房表妹,大哥李世德79年结婚,大嫂就是杨文华的一个堂姐。
这也是为什么李世英一直提点章进兴、想结婚就跟杨文华搞好关系的原因,杨文华可是当真把他老家那个川北山村的亲戚喊来不少。
至于郭保生,李世英没有多提醒,因为前世郭保生的妻子也是河北人,是他老家的亲戚给介绍的,郭保生专门跑回家一趟相了亲,然后把人领回来的。
所以李世英还是打算请杨文华帮忙留意一下,能把大哥的婚事给解决了,他心里也高兴的。
郭保生听到李世英说赚钱,顿时高兴了起来,别的不说,跟着李世英上了三趟天山挖草药,他就把自己的小家支了起来,现在就差个老婆了。
“有啥赚钱的法子没有?”郭保生急切地问,李世英又躺了回去:“等我歇一歇,仔细想一想吧。”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成熟的想法,在这个时代不违法、除了下地劳动土里刨食之外能赚钱的方法着实不多,他还是要仔细考虑一番的。
郭保生有些失望,其实若说起来的话,他也不缺钱,但平日里跟李世英在一起聊天,他也觉得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多存点儿钱。
大年初二的雪停了之后,一直到元宵节都没再下雪,天气也逐渐变得暖和了起来,元宵节过后,张全义踩着土路上的烂泥骂骂咧咧地来了。
“等开春以后,说撒也得把这烂路给修一下了。”他站在院子门口,用树棍儿剔着鞋子上的泥,大声地说。
天气转晴之后,各家的院子里都是一样,随便踩两脚就是泥,但由于李世英的院子里有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路,所以每个来他家的人,总会不自觉地注意保持一下个人的干净。
今天难得没有多少人凑在李世英的工作棚里玩耍,只有郭保生还在给他打着下手,似乎已经将自己当作木匠学徒和小工了。
也没有太急切的木工活儿,只是李世英萌生了做沙发的念头,俩人就凑在那里研究,李世英正在工作棚外的木料堆放区找合适的木料,张全义就朝他家里走了过来。
“你来,额有话要跟你说。”张全义剔了鞋上的泥,朝着屋子走去,李世英便拍了拍手和裤子,进屋先洗了手,去了东屋时,就看见张全义正在逗弄“赛虎”。
他倒是一点儿大队干部的架子都没有,还在李世英的那个躺椅上躺着试了一下,看到桌子上有个小木筒,里面装了各种烟,便摸了一根划着火柴点着抽了起来。
李世英给他端了一杯茶,便坐在火炉旁:“领导有什么指示?”
“屁的领导,没有指示,一天天就跟我俩扯胡话!”张全义笑呵呵地说:“去年你提议大队办个砖厂当作队办工厂,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下,都觉得可行,各自去考察了一下,打算下个月就找老师傅看地起窑。”
“咱们大队先前条件有限,主要是人力不足,啥工厂都没有,实际上整个公社都没啥像样的工厂,这个跟口里是没法比的。但是我们都觉得办砖厂可行,以后社员们要翻盖砖瓦房,肯定是不愁销路的。”
他的语气变得严肃了起来:“这个砖厂嘛,我们都觉得应该让你来管理,你愿意不愿意接手?”
李世英摸了摸下巴,习惯性地谦虚了一句:“我个人能力有限…”
“别废话!”张全义将烟头摁灭、丢进炉子里,继续说:“你能带着一帮天南海北的人从迪化跑到咱们这里来,能带着人上山挖草药,能组织人手做鞭炮,一个砖厂,还有啥干不了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李世英再推诿就显得作伪了,便干脆地说:“大队信任我,组织信任我,那我就干!”
说实话,前世李世英人缘虽然不错,但可从来没在一大队担任过任何有小权力的职务,他觉得这样也不错,尝试一下未必不可。
考虑到如果接手了砖厂的管理工作,他再干木匠就不怎么合适了,刚想提一句,张全义显然也考虑到了,又接着说道:“你大哥不是回老家接父母了么?等他回来,就继续干老本行,还是咱们一大队的木匠,这样两不耽误。”
李世英点点头,他觉得这个安排就很好。张全义又问:“你大哥和父母啥时候来?”
“估计要到四月份了,你也知道我父亲是地主,从老家出来恐怕有些困难的。”
张全义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反正一大队是不怎么讲家庭成分的,因为没法讲,一半的社员都是地主、富农子弟,那就干脆不提这些。
“等天气再好一些,咱们就去看地,把砖厂的位置给定下来。”正事说完了,张全义起身便离开,要是李世英家里有人玩牌,他说不定还留下来玩两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