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春燕衔新泥,药圃续新篇
檐下的冰棱化成细水时,第一只燕子落在了药铺的桃树枝上。它歪着头啄了啄新发的嫩芽,忽然振翅飞向院角,那里堆着苏禾和阿芷准备的新泥,是给燕子搭窝用的。
“快看,它要筑巢了!”阿芷抱着刚学会走路的儿子小禾,站在廊下笑着。小家伙穿着虎头鞋,摇摇晃晃地想去够燕子,被阿芷轻轻拉住,“慢点,别惊着它。”
苏禾正在翻整后院的药圃,新拓出的半分地已经松好土,散发着湿润的气息。他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汗,看着娘俩的身影,阳光落在他们发间,像撒了层金粉。“今年试着种点‘忘忧草’,王婶说她女儿总失眠,这草能安神。”
“我昨天翻药书,看见忘忧草要掺着点河泥种才长得旺。”阿芷抱着小禾走过来,脚下的布鞋沾了点新泥,“等下让苏禾去镜湖边上挖点?”
“我去我去!”小禾挥舞着小手,奶声奶气地喊,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淌,逗得两人直笑。
老者坐在桃树下的竹椅上,眯着眼晒太阳,手里转着个磨得发亮的核桃。“哑婆婆以前在断星崖种过忘忧草,说这草认主,你对它好,它就长得精神。”他看着苏禾翻土的背影,忽然道,“下午去崖上看看吧,去年埋下的麦种该冒芽了。”
吃过午饭,苏禾背着竹筐往断星崖走。山路两旁的野花已经开了,黄的蒲公英,紫的地丁,像散落在绿毯上的宝石。快到崖顶时,看见个熟悉的身影在麦田边忙碌,是狗蛋,他手里拿着小镢头,正给刚冒芽的麦苗松土。
“狗蛋,你怎么在这?”苏禾走过去,看见他额角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滚。
“阿芷姐说您今天要来,让我先过来看看。”狗蛋咧嘴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我跟我爹学了松土的法子,您看这样行不?”
苏禾看着整齐的麦垄,土松得均匀,没有伤到幼苗,心里暖了暖:“学得不错,比我第一次种得强。”他从竹筐里拿出阿芷做的麦饼,递给他,“先歇会儿,吃点东西。”
两人坐在田埂上,就着山风吃麦饼。狗蛋忽然说:“苏先生,我想跟您学认草药。我娘说,学会了能帮衬家里,还能给村里人看个小病。”
苏禾看着他眼里的光,像极了当年自己想学种地时的模样。“好啊。”他指着田埂边的一味草,“这是‘马齿苋’,能治拉肚子,你先记着,明天去药铺,我教你认更多的。”
从断星崖回来时,夕阳把山路染成了金红色。苏禾远远看见药铺的烟囱冒着烟,院门口的桃树下,阿芷正教小禾辨认刚挖的河泥,小家伙的小手抓着泥块,笑得咯咯响。
“回来啦?”阿芷抬头看见他,眼睛亮了亮,“忘忧草的种子我找出来了,明天就能种。”
“狗蛋想跟我学草药。”苏禾放下竹筐,接过小禾递来的泥块,凉凉的,带着水腥气。
“那敢情好。”阿芷笑着往灶房走,“我多蒸了两个馒头,给狗蛋留着。”
夜里,燕子在檐下搭好了半只窝,新泥的气息混着药香飘进屋里。苏禾在灯下教阿芷写药方,小禾趴在旁边的竹席上,抓着支毛笔胡乱涂画,纸上晕开一个个墨团,像刚出土的药丸子。
“忘忧草的药方该这么写。”苏禾握着阿芷的手,笔尖在纸上划过,“三钱根茎,两钱花瓣,加蜜炙过的甘草……”
阿芷的指尖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紧张,是心里的暖太满,像灶上刚烧开的水,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三人的身影上,像幅浸在水里的画。苏禾知道,这药铺的故事,正在被新的人续写——狗蛋想学草药的认真,小禾抓着泥块的欢喜,檐下燕子衔泥的忙碌,都是这故事里新的笔画,朴素,却充满生机。
就像这春天的土地,永远在等着新的种子落下,等着新的生命发芽,用最平凡的方式,诉说着最长久的希望。
第二天一早,苏禾推开窗,看见燕子已经把窝搭好了,两只燕子在窝边盘旋,叽叽喳喳地叫着,像在庆祝新家落成。小禾被叫声吵醒,光着脚丫跑到廊下,指着燕窝拍手:“鸟,鸟!”
阿芷追出来,给孩子套上鞋,嗔怪道:“慢点跑,地上凉。”她抬头看向苏禾,眼里的笑意像春日的阳光,“忘忧草的种子,该下地了。”
“走,种地去。”苏禾拉起她的手,小禾抓着他们的衣角,一家三口往药圃走去。晨光洒在他们身上,把影子拉得很长,像串在时光里的省略号,后面跟着的,是数不尽的寻常日子,和日子里藏着的,生生不息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