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麦浪里的应答声
小满一过,麦田就彻底成了绿的海洋,风一吹,浪头能滚到天边去。苏禾跟着农技队在地里测墒情,手里的测墒仪插进土里,表盘上的指针轻轻晃动,像在跟土地对话。
“苏干事,你看这土,湿乎乎的正好,不用浇水了吧?”一个年轻社员蹲在旁边问,手里还攥着刚拔的杂草。
苏禾看了看仪器读数,又抓了把土在手里攥了攥,松开时土块散成细粒:“再等等,表层看着潮,底下还差两指水。过两天要是还不下雨,就得开渠引水了。”
正说着,西边的云就压了过来,风里裹着土腥味,眼看要下雷阵雨。社员们赶紧往场院跑,苏禾却拉着几个人往水渠那边去:“趁雨没来,把闸门再检查一遍,别让雨水灌了苗。”
雷声轰隆隆滚过头顶时,他们刚把最后一道闸门固定好。豆大的雨点砸下来,苏禾抹了把脸,看见远处的麦浪在雨里起伏,像有无数只手在摇着绿手帕。忽然想起光域的能量潮汐,也是这样汹涌却有序,只是这里的“序”,是藏在每株麦苗的根须里,藏在人们踩实的田埂上。
雨停后,天边挂起道彩虹,把麦田染成了七彩色。苏禾踩着水往回走,听见身后有人喊他——是狗蛋娘,手里端着个粗瓷碗,碗里是刚煮的鸡蛋。“苏老师,快趁热吃,刚从灶上扒出来的,补补力气。”
他接过来,蛋壳还烫得指尖发麻,剥开一看,蛋黄流心,混着淡淡的柴火香。“婶子,您家的鸡养得真好。”
“还不是听了你的,把鸡粪堆在麦地里发酵,麦子长得旺,鸡也下蛋勤!”狗蛋娘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这叫啥?啊对,良性循环!”
苏禾心里一动。良性循环——这不就是他在光域时总琢磨的“共生”吗?原来不必讲什么高深道理,把鸡粪埋进地里,麦子长好,鸡有粮吃,蛋就多,人就有营养,如此反复,就是最实在的共生。
入夏时,公社组织割麦大会战。天刚蒙蒙亮,地里就挤满了人,镰刀声“嚓嚓”响,像春蚕在啃桑叶。苏禾割得不快,却稳当,麦茬留得又低又平。旁边的老汉看了直点头:“苏干事这手艺,快赶上老把式了。”
割到晌午,场院上已经堆起了好几座麦山。脱粒机“突突”地转着,麦粒像金雨似的往下落,溅在人们脸上、胳膊上,没人嫌痒,反倒笑得更欢。苏禾抱着麦捆往机器里送,汗水顺着下巴滴进麦粒堆里,他忽然觉得,这汗水跟光域里的能量粒子没两样,都是让“存在”更实在的东西。
“苏老师!这边!”狗蛋举着水壶朝他喊,身边还跟着丫蛋,两个孩子手里捧着用麦秆编的小篮子,里面装着野草莓,红得发亮。
苏禾走过去,蹲下来跟他们一起吃。草莓的酸混着麦粒的香,在舌尖上炸开。
“苏老师,你说麦子磨成面,能蒸出像城里那样的奶油馒头不?”丫蛋舔着嘴角问。
“能啊,”苏禾擦掉她脸上的麦糠,“等收完麦,咱让供销社进点奶粉,咱自己蒸。”
孩子们欢呼起来,声音脆得像风铃,惊飞了麦垛上的麻雀。
夕阳把麦田染成琥珀色时,苏禾坐在场院边的石碾上,看着人们扛着镰刀往回走,影子被拉得老长。有人哼着小调,有人数着今天割了多少捆,有人互相打趣脸上的麦灰。这些声音混在一起,比任何宇宙乐章都动听——这是土地对耕耘的应答,是日子对认真的应答,也是他这颗“觉性芽”,对这片土地最实在的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