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译报发出后的第十日,北疆王赫连誉再次悍然撕毁停战协定,十万铁骑如黑色潮水般汹涌压境。
在战神叶无赦的精密指挥下,北疆军动用了诡异的新式武器“冥烟”——一种能令大雍战马迷失方向、骑兵阵脚大乱的烟雾,轻易突破了防线,长驱直入,一举拿下边境重镇云州城。
兵锋所指,赫连誉再次以胜利者的姿态,逼迫大雍天机军将领向远在皇城的曲应策发送狼烟译报,措辞强硬地催促:“和亲王妃”须即刻送入北疆,否则,“屠尽云州城,鸡犬不留!”
信报发出,所有人都以为北疆会稍作休整,等待大雍的反应。
然而,赫连誉的耐心似乎早已耗尽。
翌日,北疆大军再次增兵两万,兵锋直指毗邻的信州!
天机军紧急调动五万兵马,与北疆五万精锐骑兵,在云州城外一望无际的荒原上,形成了黑压压的对峙之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与肃杀。
赫连誉骑在高大的战马上,眺望着前方严阵以待却难掩慌乱的天机军阵列,唇角勾起一抹邪魅而轻蔑的笑意:“早知道慕容笙不在,天机军竟是这般不堪一击,本王真该早点撕毁那碍事的盟约!”
他身旁,眼神凌厉如鹰隼的叶无赦,策马上前几步,声音沉稳地纠正:“天机军不弱,装备精良,缺的……只是一个能如臂使指、用兵如神的将领而已。”
赫连誉闻言,转头对叶无赦露出一个更加张扬的笑容,带着几分嗜血的兴奋:“所以本王才说……早就该撕毁盟约了!”
他远远望着大雍军队后方,仿佛能穿透千里,看到那个端坐龙庭的冷峻帝王,“光是想象着曲应策知道他大雍的城池一座接一座被攻破时,那暴怒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本王就觉得……无比的畅快!”
叶无赦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语气带着一丝不解:“你看上的那个丫头既然没死,你怎么还是如此恨他入骨?”
赫连誉眼底瞬间攀上猩红的血丝,声音里压抑着巨大的痛苦与愤懑:“没死?没死她怎么三年都不来北疆找我!她最宝贝的吊坠还在我这里呢!她的汤团还在我这里呢!当年狼毒箭下……她怎么可能活得下来……”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不可闻,仿佛每说一个字,心脏都在滴血。
叶无赦显得冷静许多,沉声道:“大雍宫中细作传来的消息,应该不假。”
这句话仿佛一道微光,刺破了赫连誉眼中的猩红,让他有了一瞬间的清明和希冀。
他猛地拉开手中的强弓,箭尖瞄准天机军阵前一名将领,语气变得冰冷而残酷:“那就看看……曲应策要失去几座城池,流多少血,才愿意把人给我乖乖送过来吧!”
话音未落,那支离弦之箭已呼啸而出!
这一箭,如同投入油锅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整个战场!
“呜——呜——呜——”
“咚!咚!咚!”
苍凉的号角与震天的战鼓同时响起,如同死神的催命符。
北疆铁骑如同决堤的洪流,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开始冲锋!大雍的步兵则嘶吼着挺起盾牌长矛,准备迎接残酷的格斗拼杀。
信州城外,刹那间杀声震天,血肉横飞!
赫连誉与叶无赦策马立于北疆军后方高高搭起的凌霄台上,居高临下,毫不掩饰地望着大雍军中那个移动的指挥高台——中军行辕。
上面站着的几名天机军副将,正在声嘶力竭地指挥,却难掩阵型的混乱与士兵的恐慌。
赫连誉挑了挑眉,脸上露出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笑容,再次优雅地拉满了弓弦。“就靠这些废物,也妄想守住信州城?真是痴人说梦!”
“嗖——!”
箭矢如同闪电般破空而去,精准地穿过中军行辕上盾牌的缝隙,带着恐怖的力量,直接没入一名正在指挥的副将的肩胛骨!那名副将惨叫一声,踉跄后退,指挥瞬间中断。
赫连誉并非要一击毙命,他享受的是这种掌控生死、播撒恐惧的过程。
他要让大雍的将领们恐惧这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之箭,让他们无心指挥,让整个军队变成一盘散沙。
他满意地勾了勾唇角,动作不停,又是一箭射出!
“噗!”
另一名站在高台上的将领也应声而倒,被亲兵慌忙抬下。
天机军换上一个副将,他就射下去一个!他那面嚣张的北疆王帅旗,就立在一旁,迎风猎猎作响,仿佛无声的嘲讽。然而,大雍军中,却没有一支箭矢能射入这个致命的距离。
战场上,叶无赦稳坐高台,冷静地指挥着北疆铁骑,以奇异的阵法不断佯攻、诱敌,并再次动用了“冥烟”。
诡异的烟雾在战场上弥漫,大雍骑兵的战马再次陷入混乱,互相冲撞,阵型大乱。天机军在叶无赦这位战神的奇异打法面前,节节败退,伤亡惨重。
赫连誉的海东青“汤团”在战场的上空盘旋,发出高亢的鸣叫,仿佛在为主人的胜利宣誓。
时机已到!
赫连誉眼神一厉,缓缓抬起手。
他身前,数千名北疆弓箭手早已准备就绪,箭镞上绑缚着浸满火油的布条,点燃后,发出噼啪的燃烧声。
手落,令起!
“放——!”
数千支燃烧的火矢箭,如同密集的流星火雨,带着毁灭的气息,破空而起,划出致命的弧线,直扑正在地面拼死抵抗的大雍步兵阵营!
眼看惨剧即将发生——
千钧一发之际!
从大雍军队的后方,另一片更加密集、速度更快的“火箭”竟然后发先至,破空飞来!这些箭矢造型奇特,尾部带着特殊的装置,火力更猛,速度惊人!
“轰轰轰——!!!”
两片火雨在北疆军阵前上空猛烈相撞,发出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爆炸产生的火焰和碎片如同天女散花般落下,反而灼伤了下方的北疆骑兵,引起一片混乱!
“唳——!”
天空中的海东青汤团发出了尖锐急促的警报声!
赫连誉眯起了眼睛,语气带着一丝惊讶:“有援军!”
他身旁的叶无赦,竟缓缓抽出了身后那柄令人闻风丧胆的巨型战刀,眼神变得无比凝重,沉声道:“是谢家军的‘雷火箭’!” 他立刻高声下令,指挥有些混乱的骑兵变换防御阵列,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下一刻,更让人震惊的变化发生了!
原本被北疆军冲杀得混乱不堪的大雍天机军军阵,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灵魂,阵型开始急速变换!
盾牌手、长枪兵、弓箭手默契配合,迅速组成了一个新的、坚固无比的防御阵列,不仅巧妙地克制住了北疆骑兵的冲锋,还将那些受惊的战马迅速保护到阵线之后,行动之迅捷,配合之精妙,与之前判若两军!
叶无赦猛地蹙眉,锐利的目光瞬间射向大雍的中军行辕!
只见那原本空无一人的指挥高台上,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之中,身姿挺拔,如同雪岭孤松。晚风吹拂着他如墨的发丝和白色的衣袂,明明身处万军之中,却带着一种遗世独立的从容。
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整个战场,眼神平静无波,仿佛眼前这尸山血海只是一盘棋局。
他的身边,只有两名旗语兵,正根据他的指令,飞快地挥舞着手中的令旗,没有任何多余的护卫。
慕容笙!
赫连誉抬起头,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北疆战场熟悉对手的身影。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觉得血液里的兴奋因子更加活跃了,仿佛终于等来了值得一战的对手。
“有意思!越来越有意思了!” 赫连誉勾唇一笑,再次抬手,发出了新的指令。
下一刻,北疆军阵中,杀声再起!
从各个方向,猛地冲出数十名身高超过两米、如同铁塔般的彪形大汉!
他们手持沉重的破甲武器,如同人形凶兽,怒吼着,以蛮横无比的姿态,疯狂冲击大雍刚刚组成的盾牌阵列!
同时,他们身后,密集的弩箭如同疾风骤雨般射来,配合着这些巨汉,誓要一举撕开大雍的防线!
在这些猛将不计伤亡的反复冲杀下,坚固的盾牌阵列,竟然真的开始出现了裂缝和缺口!
“唳!唳!唳!”
天空中的海东青汤团激动地不断盘旋鸣叫,叫声穿云裂石!
就在这防线即将被突破的危急关头——
“嗖!嗖!嗖!”
三支尾羽鲜红如血的箭矢,如同三道夺命的红色闪电,从大雍军阵中破空而来!
“噗!噗!噗!”
精准无比!三名冲在最前面、势头最猛的北疆巨汉,应声从马背上栽落,肩胛处赫然插着一支红羽箭!
只见大雍军队中,一匹神骏的黑色战马如同离弦之箭般疾驰而出!马速极快,颠簸剧烈,然而马背上的蓝衣少女,身形却稳如磐石!她再次张弓搭箭,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
“嗖!嗖!嗖!”
又是三支红羽箭!如同死神的请柬,再次精准无误地将三名正在疯狂冲杀的北疆猛将射落马下!
“唳——!!!”
海东青的鸣叫变得更加高亢、急促,甚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激动!
赫连誉终于察觉到了它的异常,他的心脏猛地一跳,目光急速在万千厮杀的军队中搜索。终于,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了那个骑着黑马、在万军之中灵动穿梭、不断张弓射箭的熟悉身影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
赫连誉感觉自己的心脏骤然停止跳动,呼吸都停滞了。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身影,生怕一眨眼,眼前这朝思暮想的幻象就会消失,也怕一出声,就会惊扰了这个他以为早已逝去的梦境。
谢天歌!真的是她!
她骑着的黑马如同黑色的闪电,在万千军队中一骑绝尘,所向披靡!最终,黑马在北疆军队腹地的一个小坡上停了下来。
马背上的少女,挽弓搭箭,锐利的箭尖,直直地指向了凌霄台上的赫连誉!
那少女周身范围内又好似被那中军行辕上的指挥者牢牢护着,天机军的远程弓箭拦截着一切指向她的攻击。
暮光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晕。这一幕,何其熟悉!与三年前,在野狼谷,他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景象,几乎一模一样!
赫连誉呆呆地看着她,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指挥,忘记了战争,眼中只剩下那个鲜活、凌厉、如同战神降临般的少女。
谢天歌凌厉的眼神穿透喧嚣的战场,牢牢锁住他。空中的海东青汤团嘶鸣几声,竟一个俯冲,稳稳地落在了谢天歌的肩膀上,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谢天歌只是微微一顿,但手中的弓箭依旧稳如磐石,箭头坚定不移地指向赫连誉。她清越的声音穿透震天的厮杀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赫连誉——撤兵!”
然而,赫连誉只是痴痴地看着她,仿佛失了魂,没有任何回应。周围的厮杀声依然震耳欲聋。
谢天歌眉头蹙紧,再次高声重复,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赫连誉,撤兵!”
叶无赦看着身边的赫连誉,冷静地提醒道:“那丫头的箭法,你是知道的,极好。”
然而,赫连誉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底那疯狂的猩红,正在一点点褪去。
谢天歌的耐心似乎到了极限。她眼神一凛,扣着弓弦的手指,猛地一松!
“嗖——!”
所有北疆将领,甚至连同叶无赦在内,都瞬间提了一口气,目光紧紧追随着那支红羽箭的去向!
因为所有人都看到,此时的赫连誉,根本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仿佛心甘情愿迎接这一箭!
箭矢带着尖锐的破空声,擦着赫连誉脖颈的皮肤呼啸而过!一丝血线瞬间渗出!
“咔嚓!”
他身后那面迎风招展的北疆帅旗应声而断。
谢天歌原地调转马头,看着依旧愣神的赫连誉,眉头蹙得更紧。
赫连誉下意识地摸了摸脖颈上那道细微的血痕,感受到那真实的刺痛感。他低头看着指尖那抹鲜红,先是低低地、不可置信地笑出声来,充满了狂喜与释然。
下一刻,他抬起头,痴痴地、无比认真地望向马背上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人儿,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她所熟悉的、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却又无比真挚的笑容。
他在高大的战马上,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对着谢天歌行了一个标准的北疆大礼。
“遵命——我的主人!”
紧接着,他猛地抬起手臂,对着所有北疆军队,发出了清晰的指令:
“撤——!”
叶无赦几乎在同一时间,也举起了手,做出了全军撤退的动作。
令行禁止!原本黑压压如同潮水般的北疆军队,开始有序地、缓缓地向后撤退,如同退潮一般,留下了满地狼藉。
赫连誉调转马头,目光却依旧紧紧黏在谢天歌身上,充满不舍。他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朗声道:
“我在北疆王庭——等你!”
说罢,他猛地一夹马腹,随着如同黑色潮水般退去的北疆大军,消失在了战场的烟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