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殿外
曲应策那声裹挟着无尽怒火与恐慌的吼声刚落,一道魅影般的黑色身影便已悄无声息地跪伏在他面前。
“陛下!”肖黎刚一抬头,便看到曲应策双目猩红如血,左臂衣袖被割裂,一道狰狞的伤口正汩汩冒着鲜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濒临失控的暴戾气息。
肖黎心中巨震,陛下竟在洞房花烛夜受伤至此?“陛下!出了何事?!”
曲应策根本无暇解释,先是对着殿外厉声喝道:“备马!传亲卫队!” 殿外侍卫感受到帝王滔天的怒意,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领命飞奔而去。
随即,曲应策血红的眸子盯住肖黎,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立刻下令,禁军全城搜捕赫连誉!”
“是!”肖黎拱手领命,虽不知具体缘由,但赫连誉之名已让他意识到事态严重性。他刚要转身去传令,却被曲应策再次叫住。
“等等!”曲应策眼眸急剧闪动,强忍着药物带来的晕眩与身体的不适,大脑飞速运转,“他不可能留在皇城……他的目的应该是带她……回北疆!”
他猛地抓住肖黎的手臂,急切地问道:“从皇城出去,通往北疆有几条必经之路?”
肖黎虽惊疑不定,但依旧凭借对地理的烂熟于心,迅速回道:“只有‘野狼谷’和‘破云峡’!”
此刻,药力再次上涌,曲应策身形晃了一下,再次毫不犹豫地在胳膊上划了一道伤口,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陛下……”肖黎紧张道。
但他却毫不停歇,语速极快地下达命令,每一个字都带着铁血般的决绝:“肖黎!你立刻赶往破云峡!无论如何,要把谢天歌给朕活着带回来!至于其他人……” 他眼中杀机毕露,“杀无赦!”
肖黎瞳孔骤然收缩!谢小姐?!她竟然……逃婚了?!而且还和赫连誉在一起?!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何陛下会如此失态暴怒。这无疑是捅破了天!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皇帝的亲卫队以及他那匹神骏的御马“跃灵”已被迅速带来。
曲应策根本不等马匹完全停稳,便一个箭步上前,利落地翻身而上,缰绳一扯,调转马头:
“朕去野狼谷!”
“陛下!野狼谷地势复杂,夜间行进太过危险!” 肖黎急忙劝阻,话音未落,却见曲应策猛地一夹马腹,跃灵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如同一道红色闪电,带着亲卫队呼啸而去,瞬间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肖黎不敢再有丝毫耽搁,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枚特制的鸣笛,运足内力吹响!一声尖锐悠长的笛音划破夜空!
下一刻,数十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宫殿的各个阴影角落悄无声息地出现,齐刷刷跪在肖黎面前。
“不惜一切代价,保护陛下安全!” 肖黎的声音冰冷如铁。
“是!” 暗卫们领命,身形一闪,便朝着曲应策离去的方向疾驰追去。
肖黎自己则深吸一口气,足尖一点,身形如大鹏般腾空而起,几个起落间,便已踏着月色消失在数十丈之外,目标直指险峻的破云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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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北门的禁军防卫在酉时三刻准时撤去。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两匹神骏的快马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城门!
谢天歌一身黑色斗篷,内着白色劲装,伏在她心爱的黑马“珍珠”背上。阿莹则穿着墨绿色斗篷,淡绿色衣裙,骑着一匹枣红马紧随其后。主仆二人在夜风中疾驰。
天空中,海东青“汤团”锐利的目光如同灯塔,为她们指引着方向。
谢天歌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苍原战场!无论那里发生了什么,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她一定要去!
就算是死,也要和爹爹、哥哥们死在一起!
她拼命催动马匹,夜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却远不及她心中的抽痛。
一想到家人可能遭遇不测,巨大的恐惧和担忧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无法呼吸,无法思考,只能凭借本能向前狂奔,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解那噬骨的焦虑。
在下一个岔路口,高空中的汤团发出一声特有的啼鸣。
早已在此等候的赫连誉,一身红衣如火,策动胯下白马,如同旋风般汇入她们的行列。
三人三马,在海东青的引领下,沉默地奔驰着。越过潺潺的小溪,踏过冰冷的河流,直到一轮圆月高悬中天,清辉洒满大地。
终于,进入一片幽深的峡谷地带,领路的汤团发出一声长鸣,收敛翅膀,稳稳地落在了赫连誉的肩头。
三匹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最终停在了峡谷中央。
身下的珍珠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危险,不安地打着响鼻,蹄子焦躁地刨着地面。
谢天歌也本能地察觉到周围气氛不对,警惕地环顾四周阴暗的岩壁。
突然!
正前方的峡谷山崖之上,次第亮起了一支支火把!一个,两个,十个,百个……星星点点的火光迅速连成一片,如同一条火焰巨龙,瞬间将整个峡谷映照得亮如白昼!
待所有火把都稳定下来,谢天歌才看清,那不算太高的山岗上,赫然肃立至少五百名彪悍的北疆骑兵!他们手持火把,腰佩弯刀和弓弩,眼神锐利,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而在这支骑兵队伍的最中央,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位首领。
那是一个眼神凌厉如鹰、五官深邃、鬓角已染风霜却更显威严的中年男人。他身姿魁梧挺拔,端坐于马背之上,浑身散发出的那种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竟让谢天歌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父亲的影子!
谢天歌心中骇然,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赫连誉。
赫连誉微微扬了扬下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那是我师父。”
谢天歌倒吸一口凉气,失声低呼:“北疆战神?!叶无赦?!”
这是和他父亲,夏国宇文破齐名的当世名将。
“正是。”赫连誉肯定道。
谢天歌恍然,语气复杂:“难怪……你敢如此有恃无恐。”
但她此刻无心感慨,立刻朝赫连誉伸出手,语气急切:“我二哥的吊坠,还我!”
赫连誉却没有动作,反而认真地看向她,月光下他的眼神异常明亮:“谢天歌,别去苍原了,跟我回北疆吧。”
谢天歌断然拒绝:“不行!我一定要去苍原战场!”
赫连誉的神色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玩笑之意:“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苍原的。太危险了。你先随我去北疆,等我安排好,再送你前往苍原。”
“那怎么行!”谢天歌急了,“从北疆绕道去苍原,至少要多出五日的路程!我等不了!”
赫连誉策马向她靠近了些,几乎与她并辔而行,他微微倾身,凑到她耳边,轻声提醒道:“慕容笙在北疆。”
“阿笙……”这个名字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让谢天歌的心弦猛地一颤,竟有一瞬间的失神和犹豫。
然而,就在她这片刻分神的刹那,赫连誉袖中寒光微闪,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了她耳后的昏睡穴!
“小姐!”一旁的阿莹惊骇大叫。
赫连誉眼疾手快,在谢天歌身体软倒的瞬间,长臂一伸,稳稳地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她没事!只是睡一会儿!”赫连誉语气不容置疑,“我只是想带她去北疆!你们二人独自前往苍原战场,还未进到主营就有可能被射杀!”
说完,他不容阿莹再反驳,一手紧抱着昏睡的谢天歌,一手控缰,催动马匹,朝着山崖上那支严阵以待的北疆骑兵队伍缓缓行去。
阿莹看着赫连誉的背影,急得眉头紧锁,却也无计可施,只得咬了咬牙,牵起珍珠的缰绳,骑着自己的枣红马,无奈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