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西边的山峦,沉重的夜幕笼罩大地。
三封城头,火把次第点燃,如同一条蜿蜒的火龙,在黑暗中勾勒出雄城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油脂、松脂和钢铁的冰冷气味,寂静中,只有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和甲叶摩擦的细响。
每个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风暴的来临。
子时刚过,北门外林胡大营,突然响起了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
“呜—呜呜—!”
号角声连绵不绝,瞬间打破了夜的宁静。
紧接着,是如同闷雷般滚动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
鼓点越来越急,越来越响,敲打在每一个守城士兵的心头。
远方,林胡大营辕门洞开,火光骤然亮起,映照出无数狰狞的面孔和如林的长矛。
没有试探,没有废话,林胡的第一波攻击,便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三人一组、五人为伍的小型战阵!
这些林胡战士身材魁梧,身披简陋但厚重的皮甲,脸上涂抹着白色的虎纹。
他们奔跑时步伐奇异,彼此气息相连,动作协调如一。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他们头顶上方一尺处,竟隐隐凝聚出一只只约莫丈许长的、半透明的血色猛虎虚影!
“吼!”
战阵气血与杀意凝聚到极致,引动空气发出的共鸣虎啸!
那血虎虚影獠牙毕露,眼神猩红,随着战阵的冲锋而扑击嘶吼,散发出令人胆寒的凶煞之气!
这便是林胡虎军令人闻风丧胆的虎煞战阵!
三人成幼虎阵,血虎虚影凝实,冲锋速度极快,擅长凿穿薄弱防线。
五人成猛虎阵,血虎体型更大,爪牙更具实质冲击力,能硬撼军阵。
十人、百人则可组成飞虎阵、裂虎阵,威力倍增,甚至能短暂离地飞扑,乃是攻城拔寨的利器!
此刻,如同潮水般涌向北城墙的,正是数以百计的幼虎阵和猛虎阵!
成百上千的血色虎影奔腾在夜色中,仿佛一群来自洪荒的嗜血凶兽,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扑向三封城!
城头上,负责北门防务的韩副将须发皆张,厉声怒吼。
“床弩!目标敌阵血虎核心,三轮齐射!”
“弓箭手,覆盖抛射!压制后续步兵!”
“滚木礌石准备!金汁火油加热!”
命令层层传递,城头瞬间进入高效的杀戮节奏。
“嗡…!”
巨大的床弩发出令人牙酸的绷弦声,上百支堪比长矛的巨型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狠狠扎入冲锋的虎阵之中!
“噗嗤!噗嗤!”
弩箭威力巨大,瞬间将几个冲在最前的幼虎阵连人带虎影贯穿!
血光迸现,战阵瞬间溃散,幸存的林胡战士也被巨大的动能带飞,惨叫着跌落。
然而,更多的虎阵灵活地规避着弩箭,或者由猛虎阵的血虎虚影挥爪硬撼,竟将一些弩箭拍飞!
“放箭!”
如蝗的箭雨从城头倾泻而下,叮叮当当地打在林胡战士的皮盾和血虎虚影上,造成了一些杀伤,但无法阻止其冲锋的势头。
“吼!”
一个五人猛虎阵率先冲至墙根,那血虎虚影猛地人立而起,巨大的虎爪狠狠拍在包砖的城墙上!
“轰!”
砖石碎裂,城墙微微震颤!
借助这一拍之力,那五名林胡战士如同猿猴般,手脚并用,口衔弯刀,竟然沿着近乎垂直的城墙向上飞速攀爬!
血虎虚影笼罩着他们,提供着某种奇异的力量和防护!
“滚木!砸下去!”什长声嘶力竭地大喊。
巨大的滚木顺着城墙轰然落下,带着万钧之势。
一个幼虎阵躲闪不及,被滚木正面砸中,血虎虚影哀鸣一声溃散,下面的三名林胡战士瞬间被砸成肉泥。
“金汁!浇!”
烧得滚烫、恶臭扑鼻的粪汁混合物从垛口倾泻而下,淋在攀爬的林胡战士和血虎虚影上。
“嗤嗤作响,青烟冒起,血虎虚影一阵波动,变得暗淡,下方的林胡战士发出凄厉的惨叫,手一松便跌落下去。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林胡虎军凭借着凶悍的战阵,给守军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血虎虚影不仅提升了攻击力和防御力,更带有一种精神层面的威慑。
寻常新兵面对那扑面而来的血色虎影,往往未战先怯。
但西北军毕竟是百战精锐,准备也极为充分。
各级军官沉着指挥,士兵们依仗城墙之利,用密集的滚木礌石、沸油金汁、以及精准的弓弩,顽强地抵挡着林胡人一浪高过一浪的冲锋。
城墙下,尸体迅速堆积,鲜血染红了大地,林胡人的攻势虽然猛烈,却始终被牢牢阻挡在城墙之外。
几乎在北门战鼓响起的同时,西门外的黑暗山林中,无数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开始行动。
山越战士!
他们身材不高,但极其精悍灵活,皮肤黝黑,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们不使用常规的铠甲和武器,大多只在要害处覆盖着藤编或骨制的护甲,手中握着淬毒的吹箭、短弓、以及一种奇特的、带着倒钩的攀爬爪。
他们的力量体系,与林胡那种凝聚战阵气血的路子不同,而是源于对山林的亲和与某种原始的图腾信仰。
只见一些山越战士口中念念有词,手指在身旁的树木或岩石上轻轻抚摸。
下一刻,那些藤蔓便如同活过来一般,悄然延伸,缠绕上城墙的缝隙。
另一些战士则深吸一口气,身体仿佛变得轻盈了许多,脚掌踩在陡峭的岩壁上,竟能吸附片刻,如同壁虎般向上游走。
更有甚者,能与阴影融为一体,移动时只在墙面上留下一道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扭曲痕迹。
他们就像一群暗夜的精灵,或者说,致命的毒蛇,试图利用山林的掩护和自身诡异的能力,渗透进看似戒备森严的西城墙。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早有准备的西北军,以及杨业大帅亲自下令加派的双倍暗哨和触发式警戒符阵。
一个山越战士刚刚利用活化藤蔓爬上三丈,脚尖正要踩上一块突出的墙砖。
“咔嚓!”
一声极轻微的、仿佛枯枝断裂的响声在他脚下响起。
他脸色骤变,想要后退,却已经晚了。
嗡…!
他触碰到的那个区域,墙壁上瞬间亮起数道交织的、淡金色的符文线条,形成一个笼罩数尺范围的警戒网!
“敌袭!西墙乙段十七区!”了望塔上,的哨兵立刻发出了尖锐的警哨声!
“咻咻咻!”
早已待命的弓箭手,根本无需瞄准,对着那片被符文标记亮的区域,就是一蓬密集的箭雨覆盖!
那名山越战士连同他催生的藤蔓,瞬间被射成了刺猬,惨叫着跌落。
与此同时,城墙各处,类似的警报此起彼伏地响起!
“丙段五区发现渗透!”
“甲段九区有影子在动!”
隐藏在各处的西北军暗哨也纷纷现身,他们手持强弓劲弩,或是投掷出涂抹了磷粉、遇风即燃的火把,将一个个试图潜行的山越战士从黑暗中逼出原形。
山越领头人岩罕潜伏在远处一棵大树的阴影中,看着城墙上不断亮起的火光和响起的警哨,脸色阴沉如水。
“该死的!他们怎么会防备得如此严密?”
“就像提前知道我们要来一样!”
“他原本计划的无声渗透、里应外合打开西门的计划,在西北军严密的防御和预警体系下,几乎寸步难行。
战斗变成了残酷的消耗战。
山越战士依靠灵活和诡异的能力,不断寻找防御漏洞,试图攀上城头。
而西北军则依靠完善的警戒体系和密集的火力,将他们的企图一次次粉碎。
双方在西城墙的阴影与火光中,进行着一场无声却同样惨烈的搏杀。
东门外,澜江支流,水波不兴。
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一道道如同大鱼般的身影,正悄无声息地逆流而上,向着三封城东南角的水门方向潜去。
东夷海鬼士!
他们穿着紧身的、用某种鱼鳔和海兽皮特制的水靠,能在水下长时间潜伏。
口中含着中空的芦管换气,手中握着分水刺、骨质短矛等水下兵器。
他们的力量,源于对水的掌控和海巫的祝福。
为首的海鬼士小头目,双手在水中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周身水流仿佛变得温顺,推动着他以更快的速度前进,几乎没有带起任何涟漪。
他们就像一群真正的水鬼,目标是平日里用于调节水位、此时已被铁栅封死的陈旧水门。
按照计划,他们会用特制的工具锯断或撬开部分栅栏,潜入城内,制造混乱,配合其他两面的进攻。
然而,当他们接近水门时,却发现情况有些不对。
水门附近的岸壁上,不知何时,镶嵌了几块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奇异石头。
当第一名海鬼士靠近水门栅栏,伸手触摸时。
“嗡!”
那几块蓝色石头骤然亮起,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
平静的水面瞬间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
无数细密的水泡从水底冒出,形成一道道混乱的暗流,缠绕向那些海鬼士!
同时,岸上响起了刺耳的铜锣声!
“水下有动静!海鬼士来袭!”
“放箭!投矛!”
早已埋伏在岸上和水门两侧箭楼里的守军,立刻将准备好的火箭、渔网、以及特制的、带有倒钩的长矛,向着能量波动传来的水域倾泻而下!
水面瞬间被火光和血水染红。
几名海鬼士被混乱的暗流卷住,行动迟缓,立刻就被密集的箭矢和长矛穿透,尸体浮上水面。
那小头目见势不妙,立刻打出撤退的手势,残余的海鬼士狼狈地潜入深水区,向着来路逃窜。
负责协防东门的秦烈,站在箭楼上,看着渐渐恢复平静的水面,冷哼一声。
“果然来了!顾馆长所料不差!”
他转身对副将下令:“加强沿岸巡逻,尤其是水门附近,那些扰流石效果不错,让工兵再多布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