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供奉面色阴沉,但神色却极为平静。他与秦政对视片刻,随即嘴角牵起一抹笑意,那笑容同样冰冷,毫无暖意“都是老朽干的,与云儿无关。老朽自知无法瞒过陛下,无颜再做秦国供奉,特来辞行。”
他微微垂首,姿态看似恭敬,却透着一股随意之感。
秦政没有接话,目光沉着,整个空间的重量仿佛都压在那份沉默之上。
供奉韩毫不在意此刻秦政的眼神。他转过身,目光落在脸色惨白,摇摇欲坠的秦易云身上。
那目光里竟流露出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温情,嘴角努力挤出一点微不可察的弧度,随后伸出布满岁月刻痕的手,轻轻在秦易云僵硬的肩上拍了拍。
“殿下,老朽罪孽深重,已经不配再当你的师傅...今日起,你我师徒情义,恩断义绝...。往后的日子...需恪守本分。” 说到这里,他向前一步语气微顿,加重了后面的话语,“但你也要时刻记住,大寒国主,乃是你的亲舅舅..” 他说完,那浑浊的眼神转向御座,斜睨了秦政一眼。
这刻意为之的一瞥,将话语中潜藏的巨大威胁之意,赤裸裸的显露人前。
“陛下,臣告退。” 寒供奉说完这些,脸上恢复漠然,随意至极的朝着皇座的方向拱了拱手,随即转身便要向外踱步,那姿态如同行走在自己家族的后花园,全然无视了身后这位大秦的皇!。
“慢”
就在他脚步即将踏出门口阴影的一瞬,秦政的声音响起了。
其声调一改之前的死寂,平和依旧,却在偌大的御书房内激起无形的涟漪,仿佛一道无形的屏障扶摇而起。
他抬眸,目光钉在老者转身的背影上
“韩供奉,此事凭你三言两语,无法让朕信服...”
韩供奉的身形停驻,缓缓回转。他那张遍布皱纹的脸上,一丝充满嘲讽的冷笑浮现嘴角之上,仿佛听到世间最荒唐的质疑。
他挺直佝偻的背脊,浑浊的双眼中猛的射出两道如同刀锋的寒光,直视御座上的秦政
“我乃寒国太上长老!若不是圣女,当年执意嫁你为妃,老夫稀罕你这一个小小的供奉之位?!”
他开口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蔑视与倨傲。
“老夫说的,就是交代!念你是秦国皇帝,本座尚且不与你计较,不要不识抬举,我想走,秦国还留不住!”。
闻言,秦政只是微微牵动了嘴角。他看似随意的侧了侧头,目光轻飘飘的扫过韩供奉的脸庞。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虽不狂暴却精纯至极的浑厚真气,仿若蛰伏的太古凶兽,悄无声息自他伟岸的帝躯内弥漫开来。
御书房内的烛火为之一暗!
威压无声降临!
韩供奉感受着这股弥漫开来的压力,先是微微一怔,随即竟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滑稽的事情一般,口中发出一连串低沉而刺耳的轻笑声
“呵...呵呵...秦政小儿!如此天真之人,竟做了千年大秦的王,凭你还想留下老夫不成?!区区化婴初期,哪来的底气?!” 话音未落,han韩供奉身躯陡然一震,将这威压瞬间驱散!
一股足以引动天地之威的滔天气息轰然从其干瘪的躯体内爆发出来!狂暴的真元力如同无形的飓风从内炸开!轰隆一声巨响,御书房内四周沉重的青铜灯架剧烈摇晃,桌案上的奏章,书卷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扫过,纷纷腾空而起,噼里啪啦撞翻在地!狂风过境般的威压以韩供奉为中心席卷开,将房间内的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
黄纸纷飞如乱蝶,烛火摇曳欲灭!
他白发飞扬,紫袍鼓荡,傲立狂乱气流的中心,周身气势拔升到了顶点!宛如一尊即将君临天下的神只,冰冷的眼神俯瞰着御座上仍自巍然不动的秦政,口中继续吐出那未完的狂言
“老夫化婴中期巅峰!若不是看在云儿的面子……”
“砰——!!!”
他话未说完,秦政已然出手!快如雷霆,毫无征兆!
只见他大手随意向前一挥,一道看似平淡无奇,乳白色真气匹练,撕裂二者之间距离,朝着韩供奉胸前无声射去!
后者眼中轻蔑之色愈浓,嘴角噙着不屑的冷笑,同样随意的一挥手,一道青黑色的厚重真元屏障立即成型,直接挡在身前!
电光石火间!
两道力量于半空轰然对撞!
然而就在这撞击的一瞬,韩供奉那原本倨傲睥睨的神情凝固了!其瞳孔如同针尖般猛烈收缩成一点!一股源于灵魂深处,足以冻结化婴修士元魂的极致寒意瞬间涌遍全身!
“不好!” 他心中警兆暴鸣!脸上的傲慢眨眼被震骇取代!他甚至来不及思考为何那道乳白匹练会如此恐怖!
求生的本能让他做出了极限反应!
噗!噗!噗!噗!
韩供奉口中连声暴喝,双手化出漫天残影,竭尽全力在身前疯狂舞动!一道道足以轻易撕裂山峦的强大真元屏障被他层层叠叠的向前推出!试图阻挡那如同附骨之疽,锁定自己的乳白光芒!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那道看似不起眼的乳白匹练,在接触到青黑屏障的瞬息,穿透而过,所有的阻碍在其面前形同虚设!
在其震惊的目光注视下,狠狠轰击在他的胸膛正中心!
“噗——!”
韩供奉浑身剧烈颤抖,!五脏六腑霎时移位!
他双目圆瞪,眼球几欲暴突而出!那里面填满了极致的震骇、茫然,以及一丝,对自己判断颠覆的荒谬感!
“呃...啊!!!”
一大口混杂着内脏碎块的黑红色鲜血从其口中狂喷而出!
“轰隆——!!!”
一声比之前他震翻物品时更猛烈的巨响在御书房内炸响。韩供奉干瘪的身躯如同一颗炮弹,狠狠砸在了由特殊材质砌成的御书房坚硬墙体之上!
整座宫殿似乎都剧烈的震颤了一下!
他整个人深深嵌入墙体之内,软绵绵的滑落下来,瘫倒在墙角翻倒的残骸之中。
头发散乱,紫袍破碎,满面血污,先前那滔天的狂霸气息早已荡然无存,整个人气息彻底萎靡下去,大口喘着粗气。
“咳咳...咳咳咳“你...你!?!”
他内心的震骇已翻江倒海!
刚才那看似随意的一击,其蕴含的威能 洞穿防御的诡异特性,尤其是那瞬间对他识海化婴造成的冲击...。
那股感觉,哪里是什么化婴初期?!那种仿佛元神都在战栗,婴胎都要被碾碎的恐怖威压...分明是...分明是面对传说中分神期巨擘时才有的,源自生命层次的窒息感啊!
不可能!绝无可能!!
秦政怎么可能……
韩供奉内心的惊涛骇浪,比他所受的肉体伤势更加致命!
站在秦政身侧的秦易云,此刻如遭雷击。他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抖若筛糠,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
如果说先前流露的恐惧尚有几分刻意的遮掩,那么此刻,就是彻头彻尾,源于灵魂深处的怕!他从未想象过,自己的父皇明明仅是个化婴初期...竟蕴藏着如此雷霆万钧之力,那轻描淡写的一击,彻底粉碎了他对秦政的所有认知,只余下无边的震骇和寒意顺着脊椎向上蔓延。
“怎么?不可置信?...”
秦政的目光从墙角狼藉,转向身侧颤抖的皇子,嘴角勾起一丝低沉的笑。
他不再注视秦易云,而是悠然迈步,向着瘫坐在破碎书案与血污中,气息奄奄的韩供奉走去。
韩供奉艰难抬手,用污秽的袖口胡乱抹去淌到下颌的粘稠黑血,浑浊的眼珠死死锁定步步逼近的秦政。
一股混杂着恐惧与不甘的奇特光芒在他眼底燃烧,但很快他似想到了什么,脸上扭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冷笑,这笑容在惨白的底色上更显瘆人。
他声音嘶哑这开口,带着重伤后的气音,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肺叶
“秦政你不敢杀我。咳咳..半年后,我大寒和亲队伍就将到达,本次护送者是我寒国俩位化婴后期太上,我若有事,你秦国一众皆要陪葬!”
他话语掷地有声,饱含着垂死野兽,孤注一掷的威胁。
“哦?面对分神一击,竟还如此硬气?看来是有对抗本皇的底气啊。”
秦政的脚步在距老者数尺处停下。他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仿佛在审视一件愚不可及的劣等器物,脸上旋即浮起一抹浓浓的鄙夷,他微微抬颌,居高临下的审视着那狼狈的身形,语气带着冰冷的质问
“你脑子坏掉了?在我秦国帝都,你国两位太上又能如何?”
这直接的诘问极其尖锐,刺穿了对方虚张声势的外壳。
“哈哈哈!” 韩供奉发出一串刺耳而干涩的笑声,“我寒国如今早已与天胜国结盟。其天胜国主也是化婴巅峰...” 他目视秦政,竭力强调这份联盟的重量。
秦政不等对方将威胁编织完,便已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唇角微挑,眼神锐利如刀,精准的切入对方逻辑链条上最脆弱的环节
“既如此,那你们直接杀上秦国不就好了?还待在朕身边委屈求全?这样看来你们的联盟不是很顺利啊”
这一问直指核心,戳破了韩供奉看似强大威胁背后的矛盾。
若联盟坚不可摧,足以碾压秦国,何须潜伏帝都?又何须靠和亲这等迂回手段?真正的强大,又何须藏掖?
韩供奉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气血,面皮抽搐了一下,只能从鼻腔中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来掩饰被看穿的窘迫
“那又如何,若非吕裳念,你以为单凭你一个...化”
“化什么?化婴么?你以为本皇虚张声势?”秦政再次抬脚向前一步,微微躬身,脸颊几乎凑到了韩供奉脸上。
“不过,你想的对。我确实只在帝都可发挥分神实力,不止我。想来你国国主应该也是如此。”
“你知道就好。哼!结盟之事早晚可成,本座劝你,放我离去,若我在此间出事。寒国与天胜国联手,到那时你秦国,必将灭亡。”
他冷哼一声,脸色尽可能的平静,此时他已经看的出,强硬到底,或许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