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的煅骨大比落下帷幕,胜者决出。
郡守所在的高台上,除乾州城的蓝天河外,各城道院的领头人皆面色平静。唯有他,神情阴郁,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郡守起身,目光平静的扫过下方广场,开口宣布
“四强已定。明日,决战将启。开始抽签。”
他身后八人闻言,有四人离座上前。府君看向身旁面色不虞的蓝天河,挑眉一笑“天河兄,请吧。若抽到我们,倒也算你运气。”
蓝天河脸色瞬间难看,嘴唇蠕动便要反唇相讥。府君却似笑非笑的截住他的话语。
“怎么,莫非不是?上回出云城仅三人便将你们淘汰,白鹿城能与出云缠斗至终场,实力亦远胜乾州。这么一比,也只有我们好对付啊,毕竟我们可就一个人。”
“拓跋烈!你…”
“好了。”郡守摆了摆手,掐断了即将点燃的火星。“开始抽签。”
蓝天河冷哼一声,抬手一把抓起面前悬浮的一块牌子。其余三人见状,亦各自抓取一块。
“亮牌!”
郡守一声令下,四人同时扬手,四块牌子凌空悬停,直接炸开!流光消散处,四个鲜明的数字映入下方数万人的视野。
乾州城与云城显示的是一。
出云城白鹿城这边则是二。
府君嘴角的弧度扩大,朝脸色铁青的蓝天河拱手“看来,被在下说中了。天河兄,好手气。”
蓝天河压根不看他,若放在今天以前,他会认为对上云城是最好的结果。
但,林一凡是谁?别人不知他却清楚无比。
一年前乾州与兖州进行过一次比试交流,林一凡一个人便挑落了整个乾州锻骨期,甚至将一位凝气初期的弟子重伤。
而这样一位天骄,都败给了苏泽。自家的煅骨小辈碰上苏泽,结局可想而知...蓝天河实在无法深思下去。
“煅骨大比第二轮“乾州城对云城!出云城对白鹿城!今日暂歇,明日再战!”
郡守的声音滚滚传开。高台之下,数万观者肃然起身,遥遥拱手,随即便有序的散去了。
很快沉郁的暮色悄然合拢,笼罩了空旷的广场,只剩无声的期待在初冬的寒风中缓缓酝酿,等待明日那更为激烈的风雷。
人群散尽的广场空荡而寂静。高台上,带队的八人向郡守拱手致意,化作道道流光,掠回各自的参赛区域,引领弟子返回暂住的馆舍。
苏泽伫立原地未动,待人潮散尽时,方才迈着步子,走向苏家所在的方位。
未等他靠近,一道身影以炮弹般的速度冲至近前。来人不用想也知道是孙小树。
“大哥!太威武了!那些个对手,连给大哥你提鞋都不配。”孙小树激动的语无伦次,脸颊涨红,抓住苏泽的胳膊便是一通狂摇。
苏泽失笑,轻轻拍了拍孙小树肩膀“树,淡定些。”
“哦哦,好的大哥!义父在那边!”孙小树总算稍敛激动,指向侧后方。
两人并肩来到苏战面前。苏泽抱拳一拜微笑开口“父亲。”
苏战颔首,指了指身旁的空位。
待苏泽坐下,孙小树麻利的提起一旁石桌上的水壶,为二人斟满茶水,这才挨着苏泽坐下。
苏战端起茶杯,轻饮一口,目光落在苏泽侧脸,开口道“感觉如何?”
苏泽略作沉吟,唇角勾起一抹淡然笑意“有点弱。”
“哈哈!”苏战朗笑出声,“泰和郡么,毕竟还是偏僻些,能人自是不多。”他话未说完,孙小树已忍不住插话“这还不多?义父!这里面随便拎出一个,都能把我揍得找不着北啊!”
苏战侧过脸,神情突然转为严肃,宽厚的手掌按上孙小树肩头“我儿,怎能妄自菲薄!为父传你的功法勤修不辍,待有所成,今日场上之辈,绝非你敌手。”
小树眼中瞬间燃起希望“当真?”
“为父何时骗过你?你且先带族人们回去歇息。我与你兄长,尚有话谈。”
“可是义父...”小树犹豫。
苏战抬手一挥,打断了孙小树的踌躇,“没有可是。快去吧!要用心体悟,融会贯通。”
孙小树望着苏战坚定的眼神,胸中涌起一股暖流,重重抱拳“是!孩儿明白!”随即起身,引领着苏家族人向暂住地行去,看他迈步的姿态,那叫一个意气风发。
目送着孙小树与族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广场上,苏战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千斤重担,低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总算是走了...”
一旁的苏泽见状,唇角笑意更深,“父亲,您传给小树的,究竟是何种功法?”
苏战沉默片刻,望着远处,才幽幽吐出三字“闭口禅。”
“额...”
“好了,言归正传。”苏战神色一正,看向苏泽,开口道,“唤你留下,是提醒你,乾州城的队伍里,没人能对你构成威胁。白鹿城那边,你多半也碰不上。遇出云城时,你需提防一人,出云城城主之子,云飞。”
“此子与你一般,乃百年难遇的奇才。林一凡这孩子已是泰和为数不多的天骄,但他在云飞手中,为父估摸撑不过三个回合。此子是天生的妖孽。”
苏战将茶杯放下,继续开口“他六岁时便已至煅骨巅峰,却在之后改修剑道,曾得帝都天剑上人赏识,亲自传下七剑。同辈之中,罕逢敌手。对上他,你要小心。”
苏泽闻言,肃然颔首“孩儿明白。”
苏战宽慰一笑,伸手揉了揉苏泽的头。“只是留心即可,莫要有负担。他不是你对手!当年为父可是将他爹打到跪地求饶。他的儿子,怎会比得过我苏战的儿子?”
他说着将桌上的茶壶收起“去吧,好生歇息,明日还有一场。哦,对了,为父所料不差的话,乾州城那帮人,今日见了你的手段,多半会打退堂鼓...你这样...”
苏泽静静听完,眸中光华微闪,已然会意,嘴角弯起相同的弧度。“啧,还是老爹阴那”......
夜色如墨。
郡守府外,一位身着黑色长袍的老者踏着清冷的月光,步履略显沉重的回到自己的居所。
他推开门扉,径直走到屋内那张圆桌旁坐下,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拉长,显得格外孤寂。
一声叹息从他口中吐出,带着化不开的忧虑“自贵妃娘娘仙逝,诗音这丫头深得陛下喜爱...此次祖地开启,为何一反常态,强令所有皇子公主必须参与?难道往日尽是假象?”
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光滑的桌面,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音儿是我看着长大...无论如何,不能让她有事...”。
就在此时!
一股微风,毫无征兆的卷过房间。烛火猛的跳跃几下,几近熄灭。
刘福瞬息寒毛倒竖,原本松懈的精神立即绷紧!他猛的抬头,体内磅礴的真元,无声无息运转!目光如电,直直看向半开的窗前。
那里不知何时站着一道颀长的身影,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刘福脸色微变!他虽未能看清对方相貌,但那彷如深渊般的气势,仅是站在那里,就让他心神震颤!
“化婴...绝非初期!气息浑厚凝练,至少高过我一个境界!”刘福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是哪位皇嗣不惜血本,从别处招来的强援?!”他周身肌肉紧绷,真元浮现身体表面,形成一层肉眼难辨的莹白光晕,“来者何人!”
那身影闻言,便转过身,步伐从容不迫,向刘福走来。其面容依旧笼罩在阴影中,唯有一双眸子在昏暗里反射着幽微的光芒。
随着对方的步步逼近,那股强绝的气势更是清晰可感,使刘福的心刹那沉到了谷底。
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强压着心中的不安与惊疑,试图交涉“阁下究竟是哪一位皇子公主座下供奉?若肯离去,老夫愿以双倍资财相赠,绝无虚言!”。
“请阁下...”三个字刚一出口
一个温和声音响起,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疑惑的询问
“刘福?”
这简单的两个字!使老者瞳孔一缩!知晓他本名的人,除却皇族核心成员外,寥寥无几!眼前此人,气息陌生至极,绝非那些人中的任何一位!
“是不是刘福...”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急不徐,带着一种穿透心灵的奇异力量,重复问道。
这追问,仿佛最后通牒!刘福心头惊疑不定,他猛的踏前一步,体内澎湃真元骤然爆发。
“既知我名,就该知晓我身后代表的是谁!这是大秦内部之事,与外人无关!”他话音未落,掌心真元吞吐,蓄势待发,眼看就要出手!
然而,面对这雷霆之势,窗前男子却只是微微勾起嘴角。负在身后的双手轻轻一动。
“叮!”
一声细微却清脆的碰撞声响起。流光划过昏暗的空间,飞向刘福。
刘福神色一怔,本能的伸手一抓!一块沉甸甸的令牌被其握在手心。
他下意识低头,就着摇曳的烛光,仔细辨认起掌中之物。
待看清令牌上那独特的“镇”字云纹徽记时。
刘福脑海中如遭重击,脸色立即变得煞白!旋即,周身那汹涌澎湃的真元,瞬息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