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她眼中那点破碎的金光剧烈地闪烁了一下，随即迅速黯淡下去。
黛鸢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意识，倒在许靖安臂弯之中。
许靖安扶着她，能感觉到她生命气息正在急速流逝，如同漏底的容器。
“这是怎么回事？”
他猛地抬头看向黛鸢。
“这里灵气稀薄，她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黛鸢也正死死盯着那张苍白的面孔，尤其是那双已然闭合却残留着惊骇痕迹的眼睛，脸色变幻不定。
“她认识你？”黛鸢的声音干涩无比，“她刚才那话……是对你说的？她把你……当成了谁？”
“我也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她！”
许靖安眉头紧锁，低头看了看怀中气息奄奄的四主事，又抬眼看向同样状态不佳的黛鸢。
清灵泉眼近在咫尺，幽光粼粼，然而原本以为的避难所，却似乎瞬间变成了一个更大谜团的核心。
“先救人。”许靖安沉声道，语气不容置疑，“不管她是谁，又把我认成了谁，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他小心地将昏迷的四主事平放在泉眼旁的干燥地面上，目光扫向那汪清澈的泉水。
“这水，对她有用，对你也应该有用。”他看向黛鸢，“你需要多少？”
黛鸢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泉眼，又看了一眼地上昏迷的主体，眼神复杂难明，最终点了点头。
“有用。但她的情况太奇怪，我先取用少许恢复，再看看能否探知她到底发生了何事。”
她走向泉眼，步履因伤势和心绪而略显蹒跚。
许靖安不再多言，守在旁边，甩手布下几道阵法，神识却高度警戒着来的路径和石窟四周。
泉水的清灵之气缓缓弥漫开来，稍稍驱散了沉积已久的阴冷与压抑。
黛鸢蹲在泉眼边，用双手小心翼翼捧起一汪泉水。
泉水触手微凉，却瞬间有一股温和精纯的灵力顺着掌心劳宫穴涌入她近乎干涸的经脉，让她精神一振，连带着苍白的面容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她不敢多饮，只浅浅啜了几口，便立刻闭目调息，引导着这股清灵之力滋养受损的脏腑和神魂。
淡淡的白雾自她头顶袅袅升起，伤势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恢复。
许靖安守在入口附近，布下的几道简易预警禁制在幽暗中若隐若现。
他目光扫过调息的黛鸢，又落回地上昏迷不醒的四主事身上。
她的情况比黛鸢糟糕太多。
气息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身体冰凉僵硬，若非胸口还有极其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那股不正常的灰败死气正不断侵蚀着她残存的生机，而那口清灵泉眼散发的气息，似乎只能勉强延缓这个过程，却无法逆转。
黛鸢很快睁开了眼睛，眼中恢复了些许神采，但忧虑更甚。
她挪到四主事身边，伸出两指搭在其腕脉上，细细探查。
片刻后，她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抬头看向许靖安，声音凝重：“她的情况……很麻烦。不仅仅是力量耗尽和旧伤，她的神魂……像是被强行撕裂过，而且有某种极其阴寒歹毒的力量缠绕在核心真灵上，正在不断吞噬她……这感觉……有点像司徒镗研究的那种融合瘴魇之力的反噬，但又有些不同……”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困惑与惊悸：“更奇怪的是，她体内似乎……没有任何抵抗的迹象。就好像……她是自愿接受这种侵蚀的？”
“自愿接受？”许靖安眉头蹙得更紧，“一个不惜斩断过去也要追求自由新生的化身，会自愿接受这种走向毁灭的侵蚀？”
“能救吗？”他问得更直接。
黛鸢抿了抿唇，看向那口清泉：“清灵泉眼的水至纯至净，能克制瘴气，滋养神魂，或许能暂时稳住她的情况，但要根除那阴寒之力……恐怕不够。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她自我放逐后遭遇了什么，弄清楚那力量的来源，或许能有对症之法。”黛鸢目光复杂地看着地上那张与自己隐约有几分相似却更显破碎的面容，“而且，她刚才看到你的反应……太奇怪了。我们必须弄清楚原因，这或许……也关系到我们能否安然离开这里。”
许靖安沉默片刻，走到泉眼边，取出一个白色玉瓶，开始灌注泉水。
“先稳住她的情况。其他的，等她稍微恢复一点意识再说。”
黛鸢点点头，协助许靖安，小心地将少许泉水滴入四主事干裂的唇间，同时运起微薄的灵力，助其化开药力。
泉水入体，四主事身体微微一颤，眉头无意识地蹙起，似乎承受着某种痛苦，但那股流逝的生机的确被稍稍遏制住了，呼吸也略微平稳了一丝。
就在两人稍微松了口气的瞬间……
许靖安布在最外侧的一道警戒禁制突然无声地波动了一下。
虽然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但许靖安的神识一直高度集中，瞬间捕捉到了这丝异动！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矿道来时的方向，同时一把拉起黛鸢，低喝道：“有人来了！隐蔽！”
话音未落，他已挥手打出一道法诀，两人连同地上昏迷的四主事身影迅速模糊，气息被强行压制到最低，悄然隐入石窟角落一片更深的阴影里，几乎与岩壁融为一体。
几乎就在他们藏好的下一刻，一阵轻微却迅疾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迅速变得清晰！
“不是一个人！”
来者似乎极为熟悉矿道地形，速度快得惊人，转眼间便已逼近石窟入口。
阴影中，许靖安和黛鸢屏住呼吸，透过石缝向外望去。
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掠入石窟之中。
为首之人身形高瘦，披着暗青色斗篷，面容笼罩在兜帽的阴影下，看不真切，但其周身散发出的灵力波动阴冷而锐利，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侵略性。
而后一人……
黛鸢的呼吸猛地一窒，抓住许靖安手臂的手指瞬间收紧！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清后来者穿着一身镇公所执事的服饰，面容僵硬，眼神呆滞，行动间略显迟滞，但其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与追杀她的那些被司徒镗控制了心神的修士一模一样！
“是司徒镗的人！他们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那高瘦身影进入石窟后，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中央那口清灵泉眼，以及……泉眼边地面上刚刚被许靖安他们匆忙掩盖却并未完全消除的水渍和些许痕迹！
他猛地停下脚步，兜帽下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石窟。
“看来……有老鼠先我们一步到了。”一个沙哑而阴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戏谑的冷意，“还不止一只。”
他身后那名被控制的执事如同傀儡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高瘦身影缓缓抬起手，掌心一团幽暗的光芒开始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是自己滚出来，还是……让我把你们和这口碍眼的泉眼一起……彻底湮灭？”
那人的声音在狭窄的石窟中回荡，杀意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