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河上人突然将火铳推向许靖安,爽朗的喝道:“许小友身具四颗金丹,想必火灵根也不差,不如试试?”
“咔哒!”
机弦拉紧,弹丸上膛。
殿内气氛骤然凝固。
秦桃桃的六道极帝幡无风自动,狐兔兔的九条尾巴根根竖起。
许靖安能感觉到,三位元婴修士的神识正死死锁定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前辈说笑了。”
许靖安不动声色地将火铳推回,“晚辈虽侥幸结丹,但对这等精妙法器实在...”
“让你试就试!”
血河上人突然暴喝,浑身血色符文大亮,“怎么?看不起老夫的手艺?”
千蛇姥姥的蛇头拐杖轻轻敲击地面,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嗒嗒”声;“血河老鬼,你这是作甚?!”
她浑浊的眼珠转向许靖安,“不过老身也很好奇,四金丹修士催动这火铳会是什么光景呢...”
冥音子玉箫轻转,幽幽道:“许道友莫非...在害怕什么?”
许靖安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他心知这火铳必有古怪,但此刻若再推辞,恐怕立刻就会引发冲突。
就在他伸手的刹那,血星辰突然轻笑一声:“三位前辈何必为难许道友?”
他右眼魔瞳中中射出一道紫光,化作一片血雾笼罩火铳。
“这机巧尚未完全炼制成功,贸然使用恐伤根基。”
“少主说得是。”
血河上人悻悻地收回火铳,“等老夫再改良改良...”
许靖安稍微放下心来,却注意到血星辰紫瞳中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芒。
“快收起来吧,琉璃神宫里可斗不得神通。”
这位血隐宗少主突然拍手道:“今日请许道友前来,别无他意,只是惺惺相惜,是故与道友结交一番。”
“那是……那是……少主教训的是。”
血河老祖毕恭毕敬的拱了拱手,收起了那还在冒着烟的火铳。
“许道友……”
血星辰端起酒杯,邀约许靖安道:“虽说自古正邪不两立,是正是邪,不过皆是世人一念为之,许道友既然脱离了玄一宗,如今寄居在这边陲小宗,绝非长久之计……”
他道了句“请”,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岂不闻良禽择木而栖,如今这九州天风云再起,各家势力明争暗斗,道友若想安身立命,还需选一合适的靠山,金丹大道,道阻且长,若无庇护,恐寸步难行。”
许靖安指尖轻抚酒杯边缘,冰凉的触感让他稍稍冷静。
他注意到血星辰说这番话时,千蛇姥姥的蛇头拐杖微微颤动,冥音子的玉箫孔洞中隐约有黑气流转。
“少主的盛情...”
许靖安缓缓举杯,酒液在琉璃盏中泛起涟漪,“只是在下不过一介散修,恐怕...”
“许道友过谦了。”
血星辰突然打断,右眼紫瞳中血光流转,“能在此处蛰伏四十年,这份心性就非寻常修士可比。”
许靖安背后渗出冷汗,他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这段往事。
“看来他早已把我的过往查了个底朝天了……”
“咯咯咯...”
千蛇姥姥突然怪笑,袖中毒蛇吐出猩红信子,“老身最喜欢看年轻人惊讶的表情。许小友可知,你那位兰师叔现在何处?”
许靖安手中酒杯“啪”地碎裂,酒液还未落地就被冻结成冰晶。
他强压心头震动:“你们?!”
血星辰轻轻击掌,殿侧帷幕翻开。
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两名血袍修士押出,正是兰淑灵。
“兰师叔?!”
“说来也巧。”
血星辰把玩着骨剑,“此女昨日被迷晕之后,她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紫瞳突然锁定许靖安,“我想,许道友会再考虑下刚才的事的。”
“道友一番陈词慷慨激烈,到后来还是这腌臜手段?!”
许靖安愤然起身,目光在三位元婴修士脸上逡巡,明心剑在背后剑鞘内嗡鸣不止。
“血星辰,你拿个女人做要挟,你算什么男人!”
“咻……”
秦桃桃忽的展开折扇,手腕一抖,将其掷出。
“嗡嗡嗡……”
折扇在空中发出破空声,飞旋着射向那两名押着兰淑灵的血袍修士。
“砰砰!”
说时迟,那时快,血袍人被打倒在地,秦桃桃素手一勾,兰淑灵正正往她的方向飞去。
“啪!”
一只枯槁的手重重击打在兰淑灵后背上。
“噗……”
她吐血倒下的一瞬,身后浮现出千蛇婆婆阴鸷的脸,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秦桃桃的折扇。
“秦道友,客气。”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许靖安反应过来时,兰淑灵已经瘫软在地上。
她痛苦的把手伸向嘴角,抹了一把,在眼前看。
“咳咳……果然……元婴之下皆蝼蚁……”
她将带血的手伸进怀里,取出一本蓝皮的小册。
许靖安正要向前一步,一把玉笛横在了他的胸前。
“砰!”
冥音子手上稍微用力,他就倒飞出三四丈远。
“呵呵呵……多情自古空余恨,趁早都死了!”
“呃啊……”
许靖安不顾伤痛,捂着胸口冲上前,却又撞上冥音子掐诀召唤出的一口金钟。
“砰!”
血珠顺着兰淑灵的下颌滴落,砸在蓝皮册子的封面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她蜷在地上,咳嗽带出更多的血沫,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那只枯槁的手刚从她天灵盖移开,留下阴冷的余韵。
许靖安撞在冥音子唤出的金钟上,发出沉闷的“砰”响,五脏六腑仿佛移了位。
“兰师叔……兰淑灵!!!”
他挣扎着抬头,视线穿过震荡的空气,死死盯住地上的人。
兰淑灵的手颤抖着,伸进染血的衣襟里摸索。
她的动作很慢,带着垂死的滞涩。
终于,她掏出了一本巴掌大小、边角磨损的蓝皮册子。册子封皮上歪歪扭扭写着几个字……
丹火杂记。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却只涌出更多的血。
她费力地抬起手,沾满血的手指在册子上无意识地抹过,留下几道刺目的红痕。
然后,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册子朝着许靖安的方向,轻轻推了一下。
册子滑出半尺,停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的手臂颓然落下,眼睛半睁着,瞳孔里的光一点点涣散。
那本沾血的杂记,就静静躺在离她指尖不远的地方。
“哼,蝼蚁。”
千蛇姥姥收回手,看也不看地上的尸体,浑浊的目光扫过那本不起眼的册子,带着一丝不屑。
“嗬……!!!”
许靖安胸中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顾胸口的剧痛,再次扑向金钟。
回应他的,是又一声更沉重的撞击。
“嗯?那是什么,血河,给本座拿过来!”
血星辰站在主位,右眼的紫瞳微微转动,目光落在那本染血的蓝皮册子上,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