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平安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谢景行：“现在我是不是已经证明自己有能力提供军需品了？”
谢景行点点头，“是。”
在这种特殊时期，纪平安能弄到这么多先进武器和药品，他身后的渠道和势力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如果这样还不能证明，那这个世上也没人能行了。
纪平安的眼神变得严肃起来。
“景行哥，我想多卖一些武器给守军。你能帮我联系一下吗？”
谢景行沉思片刻，目光投向堆栈里的军火。
片刻后他将手里的烟收起来，对纪平安点点头。
“我带你去指挥部找汤司令。”
纪平安眨了眨眼：“汤司令？”
谢景行颔首：“卫戍司令汤知庭，现在金陵城的防卫指挥工作由他全权负责。”
纪平安瞪大眼，那不就是上辈子的唐生智？
“我同静姝说一声，稍等。”
“好。”
纪平安想了想走到顾晏清身边：“晏清哥，我要和景行哥去趟指挥部，暂时去不了中华门领枪了。”
顾晏清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点点头：“没关系你先去忙，我待会儿过去帮你领回来就是。”
“麻烦晏清哥了，我让铁峰哥和老憨哥跟你一起过去。”
“行。”
谢景行和林静姝说了声，大步向纪平安过来对他招招手：“走吧。”
纪平安小跑过去，坐上谢景行的车往指挥部过去。
汽车一路往中山北路开去。
卫戍指挥部征用了铁道部，他们现在就在往那去。
“前面就是了。”谢景行忽然往路东指了指。
纪平安顺着他的手势望去，一栋浅灰色的西洋式大楼在铅云下透着股沉郁的威严。
门楣上钉着木牌，红漆写着 “金陵卫戍司令长官部”。
车在大门前被岗哨拦住。
两个端着中正式步枪的卫兵身姿笔挺，钢盔下的眼神锐利如鹰，盯着车内打量。
谢景行掏出烫金参谋证，两名卫兵立正敬礼，放他们的车进去。
穿过铁门纪平安看到院子里横七竖八停着十几辆军用卡车，车斗里堆满了被服和弹药箱。
几个士兵正往车上搬电台。
墙角堆着几门迫击炮，炮口蒙着脏兮兮的帆布，炮身的锈迹在寒风里泛着青黑。
车在台阶前停下，纪平安跟着谢景行下车走进大楼。
走廊里挤满了人，穿呢子制服的军官和灰布军装的传令兵都脚步匆匆地在走廊里走动。
墙上贴的布告被风吹得哗哗响，纪平安扫了一眼，是《城防戒严令》，落款处还有汤知庭的朱印。
谢景行带着他拐进西侧走廊。
尽头的房间虚掩着，里面传出拍桌子的声响，还有中气十足愤怒的湖南腔：“紫金山的工事再加固！告诉刘镇，丢了阵地我拿他是问！”
“报告！” 谢景行抬手敲门。
“滚进来！”
纪平安跟着迈进门，立刻被满室的烟味裹住了。
房间很大，正中央摆着张巨大的楠木桌，上面摊着金陵城防详图，用红铅笔圈出的防御阵地密密麻麻，好些地方被墨迹涂得发黑。
穿深灰将官制服的汤知庭正背对着他们，盯着地图丢下电话。
“汤司令。”
汤知庭转过身，看到谢景行眉头稍稍舒展：“景行怎么过来了。”
他看到跟进来的纪平安眉头又皱了起来看向谢景行。
谢景行介绍：“汤司令，这位是纪平安先生，纪家药材行的主事人。”
汤知庭的目光落在纪平安脸上带着满满的探究。
“纪家药材行？过来有什么事吗？”
纪平安上前一步道：“汤司令，我过来是想问问金陵守军还需要采购什么军火或是物资，我有一条渠道可以将东西送进来。”
“军火？”汤知庭端起桌上的茶缸喝了一口茶，眉头都皱得快要打结了，“商人不好好做你的生意，掺和什么军火？”
说完他手里的茶缸重重炖在桌上，茶水都溅出来不少。
纪平安就算没和汤知庭打过交道也看得出来，他此刻很不耐烦，要不是他是跟着谢景行一起进来了，现在怕是要被他叫人给丢出去了。
“司令，纪先生的渠道特殊。”
谢景行往前半步，神色严肃地解释：“他能弄到德械师急需的装备，像是St-5机关炮、反坦克地雷都有，他还有一款防弹胸甲，三十米内防得住汉阳造。”
汤知庭的眉毛猛地挑起来，轻笑了声：“能防步枪的胸甲？他一个药材商有这本事？”
汤知庭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着，目光落在纪平安身上带着几分审视，几分不以为然。
国家花了三年功夫，从德国弄来的毛瑟枪、克虏伯炮，组建成德械师，是部队中精锐中的精锐。
他都没听说过可以挡步枪子弹的胸甲，他一个做药材生意的，就说能弄到这玩意，还能弄到比国家给德械师装备更好的武器？
开什么玩笑。
谢景行见汤知庭不信，再次开口：“纪先生可以提供物资的情况我已经确认过了，汤司令不妨试试。”
汤知庭瞥了谢景行一眼，目光在他肩章的银星上顿了顿。
谢家是金陵望族，谢景行的父亲在中枢任职，谢家其他人也都在各个重要岗位工作。
就凭这份背景，他不能不给几分面子。
汤知庭端起搪瓷缸又喝了口茶，放下茶缸，语气缓和了些。
“谢参谋的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
他看向纪平安神色带上了些为难。
“但我是卫戍司令，职责是指挥部队抗敌守好这金陵城。至于军需采购，那是军政部、军需署的事，我可做不了主。”
他坐下往椅背上一靠，手指在膝头轻轻点着。
“不过嘛，对国家有利的事，我汤某人绝不会拦着。回头我给委员长发个电报，把你说的这些报上去，让上面定夺。你放心，只要是真能助战的好东西，国家肯定会重视的。”
纪平安心里明镜似的，汤知庭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却把皮球稳稳踢给了“上面”。
委员长此刻在山城督战，等电报辗转传到上面再等批复下来，金陵的局势怕是早已无力回天。
当然，汤知庭能不能往上打电报还很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