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再入地府的是嬴谙。
地府,那片新魂降临的混沌边缘。
与嬴苎当初孤身一人、懵懂探索不同,此刻的他身着玄色劲装,袖口与衣袂处隐隐有暗金流光闪动,那是修为有成的象征。
他正兴致勃勃地对身边的“镜子”说着什么:“二哥你看,这里就是‘出生点’,每个新魂来都得先在这儿适应一下幽冥之气。我当初就是在这儿被武安君‘逮’住的!”
新来的魂魄,正是嬴苎的双胞胎兄长。
他初来乍到,尚有些茫然,但看到弟弟如此栩栩如生地出现在眼前,不安便消散了大半:“看来苎你在此处,过得甚好。”
“那是自然!”嬴苎下巴微扬,带着几分少年人的得意,“二哥,我跟你说,这地府可比想象中有意思多了!大父的领地广袤无边,各位先祖也都在,就是规矩多了点,还要学什么阴司律法、功德修行……不过你弟弟我天赋异禀,现在已经……”
他正打算好好跟二哥炫耀一下自己这段时间的“丰功伟绩”。
比如跟着白起操练阴兵,跟着范雎学习理政,甚至跟着商鞅研究地府版《秦律》拓展案(过程相当痛苦),顺便再展示一下自己新学的几个小法术……
突然,远处那片混沌雾气剧烈翻涌起来,传来阵阵凄厉扭曲的嘶吼!
几股浓郁的黑气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污染着周围的幽冥之气,其中隐约可见扭曲痛苦的面孔和尖锐的爪牙——
正是地府中常见的祸患,由无法化解的怨气、戾气聚集而成的“邪鬼”!
邪鬼没有理智,只有吞噬和破坏的本能,疯狂地扑涌过来!数量竟有数十之多,黑压压一片,带来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负面情绪。
嬴谙面色一凝,下意识地便要上前将弟弟护在身后。他生前便是如此,总是习惯性地保护这个聪慧却有时过于跳脱的弟弟。
然而,他脚步刚动,却见嬴苎不仅没退,反而非常兴奋。
“二哥你看好了!”嬴苎清喝一声,声音里满是跃跃欲试。
他右手并指如剑,在空中虚虚一划!随着他指尖划过,一柄长约三尺、通体漆黑却流转着璀璨星辉的光剑在他手中骤然成型!
剑身嗡鸣,散发出凛冽的剑意,将扑面的阴寒邪气都逼退了几分。
“去!”
嬴苎手腕一转,那柄幽冥星光凝成的法剑骤然爆开,化作数十道细密如雨的凌厉剑光。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些张牙舞爪的邪鬼,连惨叫都未能发出完整,便迅速消融、净化,化作缕缕青烟消散在空中。
混沌边缘重归“平静”,只有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星辉剑意,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嬴苎保持着挥剑后的姿势片刻,这才潇洒地一甩手,那残余的星光点点消散。
转过身,脸上写满了“快夸我”三个大字。努力绷着表情想显得云淡风轻,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和期待的眼神彻底出卖了他。
“怎么样我现在,还算靠谱吧?快!快叫我兄长!现在我可比你强多了!!”
嬴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以!”嬴苎瞬间炸毛,刚才那点“高手风范”荡然无存,跳脚。
“你明明只比我大了小半个时辰!而且我现在比你强!强很多!看到没?刚才那一手‘幽冥星屑’,可是我跟大父还有武安君学了许久才掌握的!你现在就是个新魂,弱不禁风!理应由强者为尊,我当兄长!”
嬴谙平静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开口:“长幼有序,岂是凭武力可定?莫说小半个时辰,便是只早一息,我为兄,你为弟,此乃天理人伦,亘古不变。”
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一下因为修行而显得更加神采飞扬的弟弟,补充道:“况且,你方才所言,不过是占了先来地府、先行修行的便宜。”
“若我亦开始修行,未必逊色于你。以一时之强弱论尊卑,幼稚。”
作为兄长,怎么能一直比弟弟弱呢?
“你!”嬴苎被自家二哥这通不温不火却逻辑严密(且在他听来十分气人)的话堵得一时语塞,脸颊都鼓了起来。
即使修为大涨,在跟二哥讲道理(或者说是被二哥讲道理)这方面,似乎还是占不到便宜。
这和一拳打在棉花上有什么区别?
“反正……反正我现在就是比你厉害!”他决定放弃讲理,开始耍赖,“你得承认!至少在地府,你得听我的!我知道规矩,我能保护你!”
看着弟弟这熟悉的无赖模样,嬴谙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保护兄长,是为人弟者的本分。与谁听谁的,并无干系。”
嬴苎:“……” 他感觉自己凝聚的幽冥之气都快被二哥气得紊乱了!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声音从旁边传来:“这不是我们苎公子吗?在这儿显摆什么呢?还欺负上新来的魂魄了?”
嬴苎回头,只见范增不知何时飘然而至,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兄弟俩,显然刚才那出“兄友弟恭”的戏码被他看了个全。
范增还活着的那会儿,还真没少被嬴炎的几个孩子抓着胡子闹腾。
一整个就是溺爱的长辈形象。
(范增牌小贴士:孩子可以放肆,皇帝不行。
嬴炎:……)
“范叔!”嬴苎像是找到了救星,连忙指着嬴谙道,“您来得正好!您给评评理!我二哥嬴谙,他现在就是个新魂,弱得很!我修为比他高,能力比他强,是不是该轮到我当兄长了?”
范增闻言,捋着胡须,故作沉吟状,看看气鼓鼓的嬴苎,又看看一脸淡定的嬴谙,眼中笑意更深。
“这个……”范增拖长了语调,“按地府某些崇尚实力的区域规矩,倒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
嬴苎眼睛一亮。
“……不过嘛,”范增话锋一转,“在我大秦领地,尤其是在陛下和各位先君面前,礼法规矩还是要遵守的。苎公子,你这想法,要是让商君知道了……”
范增故意没说完,给嬴苎的想象留下了充足的想象空间。
想到商鞅那张古板严肃的脸和他那套严苛的律法精神,嬴苎顿时打了个寒颤,瞬间蔫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