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雾还没散,段筱棠就被爷爷段守义的轻咳声惊醒。披衣走出屋,院角药畦边的身影让她心头一紧——老人正蹲在金银花架下,指尖拂过蜷曲的叶片,眉头拧得紧紧的。竹筐里散落着几片带白斑的叶子,沾着的露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袖口。
“爷爷,您怎么不叫我?”筱棠快步上前,把暖手的棉帕塞到他手里。段守义直起身,指着架上的藤蔓叹气:“这金银花遭了白粉病,你看这叶子上的白霜,一擦就掉,再拖几天整株都得枯。”他早年种草药的经验,一眼就认出了病害,“昨儿个下了场蒙头雨,湿气捂在叶缝里,刚好给病菌钻了空子。”
陆衍抱着穿得圆滚滚的念衍出来,听见这话立刻放下孩子,凑到药畦边细看:“农技站老周之前说过,深秋最容易生这病,得赶紧治。”念衍被放在铺了棉垫的石阶上,小手抓着旁边的蒲公英绒毛,却被叶片上的白斑吸引,伸着指头要去戳。
“得用蛇床子素兑水喷,这是老法子,天然还不伤苗。”段守义说着往屋里走,要去翻找带来的药种,“不过家里的存货不多了,得再配点石灰粉撒在根下,能吸潮气。”筱棠赶紧跟上,借着帮爷爷找药的功夫,悄悄往瓷瓶里兑了些灵泉水——之前种薄荷时试过,这水混在药剂里,治病的劲儿能大不少。
正忙活着,院门外传来李嫂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筱棠妹子,在家吗?”推门进来时,她怀里抱着个小脸通红的男孩,正是她家刚满四岁的小虎,嘴唇干得起皮,时不时咳两声。“这孩子从昨儿夜里就咳,吃了药也不管用,听张大姐说您家有治咳嗽的偏方……”李嫂的声音里满是焦急。
段守义摸了摸小虎的额头,又捏着他的手腕试了试脉:“是风寒裹着秋燥,肺里干得慌。”他转头对筱棠说,“去摘几片新鲜薄荷,再拿两颗晒干的罗汉果,煮水给孩子喝。”筱棠应声去了药畦,特意选了叶片肥厚的薄荷,又在煮水的陶罐里滴了两滴灵泉水。
李嫂抱着小虎在屋檐下坐下,柳玉梅赶紧端来温水,又把念棠的小摇床推到跟前,让两个孩子一起玩。念棠盯着小虎手里的拨浪鼓,伸出小手要抓,小虎虽不舒服,还是把玩具递了过去,惹得李嫂笑了:“这丫头跟小虎投缘,平时他可不轻易给人玩东西。”
药汤煮好时,院子里飘起淡淡的清苦香气。筱棠把药汤滤进小碗,放温了才递给李嫂:“让小虎分三次喝,喝完盖被子捂捂汗,晚上再用艾叶水泡脚。”她又抓了把晒干的枇杷叶塞进纸包,“明天煮水时加两片,润肺的效果更好。”李嫂千恩万谢地要给钱,被段守义拦住了:“都是自家种的草药,值不了几个钱,孩子好利索比啥都强。”
送走李嫂,陆衍已经拿着铁锹在药畦边挖排水沟了。“爷爷说低洼处容易积水,得把水引到院外去。”他额角渗着汗,却没停下手里的活,“我一会儿再去农技站买蛇床子素,顺便问问有没有预防白粉病的法子。”段守义蹲在旁边指导:“沟要挖深点,低于药畦三寸才管用,再撒层草木灰,能防虫害。”
晌午的日头暖起来,邻居们陆续下班回家。张大姐看见院子里的动静,拎着刚买的萝卜就进来了:“这是要给草药治病啊?我家还有半袋石灰粉,下午给你们送来。”隔壁王干事的爱人也凑过来,手里拿着本农技手册:“我家老王前几天刚学了防治白粉病的法子,说可以用吡唑醚菌酯,效果特好。”
下午,家属院的老少爷们都主动来搭把手。王干事帮着陆衍喷药,喷头举得高高的,生怕药雾溅到旁边的菊花;张大姐和几个媳妇蹲在地上捡病叶,枯黄的叶片被小心地装进竹筐,要拿到院外深埋;柳玉梅和李秀莲则在家照看孩子,还熬了一锅姜枣茶,给干活的人暖身子。
段守义坐在小马扎上,教年轻媳妇们分辨草药病害:“这白粉病和褐斑病不一样,白斑一擦就掉,褐斑是硬疙瘩;薄荷要勤剪,剪下来的嫩尖泡水里,既能当茶喝,还能预防感冒。”他说着拿起一片薄荷,“你们看这叶子,掐断了冒白汁,这才是好薄荷。”
夕阳西下时,药畦终于收拾利落。喷了药的金银花藤蔓渐渐舒展,薄荷丛里冒出的新叶带着鲜亮的绿意。邻居们陆续散去,张大姐留下了石灰粉,王干事给人塞来一包新的药剂,李嫂更是特意送来两个刚蒸好的菜团子,说小虎喝了药汤,下午就不怎么咳了。
晚饭时,院子里还飘着淡淡的药香。念衍坐在爷爷腿上,小手抓着半个菜团子,吃得满脸都是;念棠趴在陆衍怀里,盯着桌上的草药包,咿呀地叫着。段守义喝了口姜枣茶,看着窗外的药畦笑:“还是人多力量大,这草药保住了,过几天就能收。”
筱棠看着满院的暖意,心里格外踏实。她知道,这院子里的草药不仅能治病,更串起了邻里间的温情。就像这深秋的暖阳,虽不炽热,却能驱散寒意,把平凡的日子烘得暖暖的,带着草木的清香,融进每一个安稳的朝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