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州城外的周王墓像一头蛰伏的巨兽,半截墓门陷在黄土里,门楣上的饕餮纹被岁月磨得模糊,只余下两只空洞的眼眶,在暮色中透着寒意。陈老站在墓前,手里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指向墓门深处,铜盘边缘的刻度因为震动而发出细碎的“咔咔”声。
“陈老,这墓邪乎得很,要不我们先等阿竹他们来了再说?”身后的弟子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他刚靠近墓门,就被一股阴冷的气息缠上,半边胳膊瞬间失去了知觉,此刻还在微微抽搐。
陈老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张黄色的符纸,用指尖的血画了道驱邪符,贴在弟子胳膊上。符纸金光一闪,弟子胳膊上的青黑渐渐褪去,他这才松了口气:“是‘蚀骨煞’,比长安井里的毒药厉害十倍,沾到就会侵蚀经脉。”
他看向墓门,眉头紧锁:“罗盘显示,这里的阵眼比香积寺的更活跃,恐怕已经被人提前激活了。我们不能等,必须现在进去。”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青铜钥匙——正是之前打开缥缈阁暗门的那把,将钥匙插进墓门的锁孔里。只听“咔嚓”一声,沉重的墓门缓缓向内打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合着腐朽气息扑面而来,呛得人睁不开眼。
“跟紧我,别乱碰东西。”陈老叮嘱一声,率先走了进去。弟子们握紧兵器,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墓道狭窄,两侧的壁龛里摆放着陶俑,陶俑的脸都朝着墓道深处,眼神空洞,像是在无声地指引。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一道岔路,左边的通道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右边则漆黑一片,罗盘的指针指向左边。
“走左边。”陈老毫不犹豫。
刚走进左边的通道,脚下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地面裂开一道深沟,三个落在后面的弟子反应不及,掉了下去,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就没了动静。
“小心机关!”陈老大喊,示意众人停下。他捡起一块石头扔进深沟,半天没听到落地的声音,显然深不见底。
“这墓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机关?”一个弟子颤声问。
“周王墓早在唐末就被盗了,这些机关不是古人设的,是后来有人加的。”陈老蹲下身,查看地面的裂痕,“是缥缈阁的手法,用黑符驱动机括,专门用来守阵眼。”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黑色的粉末,撒在地面上。粉末落地即燃,化作蓝色的火焰,照亮了沟底——沟底插满了锋利的尖刺,上面还挂着残破的衣物,显然之前已有不少人葬身于此。
“搭人桥过去。”陈老当机立断。弟子们立刻相互配合,用兵器搭成简易的桥梁,小心翼翼地跨过深沟。
过了深沟,前方的通道豁然开朗,出现一座圆形的耳室。耳室中央放着一个巨大的石棺,石棺上刻着北斗七星的图案,其中代表“天璇”的那颗星正散发着红光,显然这里就是七星阵的天璇阵眼。
石棺周围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个个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正是被毒药控制的狼牙堂余党。而石棺上,坐着一个穿黑袍的老者,手里把玩着一串骷髅头手链,正是之前在清虚观见过的那个异族老者!
“陈老鬼,别来无恙啊。”老者笑了起来,声音像砂纸摩擦,“没想到你还敢来这里,就不怕老夫揭了你的老底?”
陈老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毕摩,你还没死?”
“托你的福,苟延残喘了几十年。”毕摩站起身,骷髅手链发出“咔哒”的碰撞声,“当年你背叛缥缈阁,杀了我儿子,这笔账也该算了。”
弟子们都愣住了,看向陈老的眼神充满了惊讶。陈老竟然真的是缥缈阁的人?还杀了毕摩的儿子?
“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陈老怒喝一声,抽出腰间的软剑,“你儿子助纣为虐,用活人炼魂,我杀他是替天行道!”
“替天行道?”毕摩冷笑,“你一个叛徒,也配说这话?今天,我就让你和这些玄案司的小崽子一起,给我儿子陪葬!”
他挥手示意黑衣人动手。黑衣人们嘶吼着冲上来,动作僵硬却力大无穷,刀剑砍在他们身上,只留下浅浅的伤口,根本造不成致命伤害。
“他们被炼魂术控制了,砍头才行!”陈老大喊,软剑一挥,斩断了一个黑衣人的头颅。头颅落地,黑衣人的身体果然不再动弹,化作一滩黑泥。
弟子们立刻照做,虽然艰难,但总算渐渐稳住了局面。陈老则直奔毕摩,软剑带着凌厉的风声,刺向他的胸口。
毕摩不慌不忙,从怀里掏出一个骷髅头,往地上一摔。骷髅头炸开,化作无数只黑色的虫子,朝着陈老飞去。
“蚀心蛊!”陈老脸色大变,赶紧后退,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倒出几粒药丸分给弟子,“含在嘴里,能防蛊虫!”
他自己则祭出一道黄符,符纸燃烧,形成一道火墙,挡住了蛊虫。毕摩趁机冲到石棺旁,双手按在石棺上,嘴里念念有词。石棺上的红光越来越亮,整个耳室开始剧烈震动,地面裂开更多的缝隙,黑色的雾气从缝隙中涌出。
“不好!他要彻底激活阵眼!”陈老大喊,不顾一切地冲过火墙,软剑刺穿了毕摩的肩膀。
毕摩惨叫一声,反手一掌拍在陈老胸口。陈老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撞在石壁上。
“哈哈哈……晚了!”毕摩狂笑着,石棺“咔嚓”一声裂开,里面钻出一个浑身覆盖着黑甲的怪物,怪物手持巨斧,正是用周王尸骨炼制的“骨煞”!
骨煞咆哮一声,巨斧横扫,几个来不及躲闪的弟子瞬间被劈成两半。
陈老看着惨死的弟子,又看了看狂笑的毕摩,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令牌,令牌上刻着缥缈阁的印记,正是当年他叛出缥缈阁时,谢先生亲手给他的“免死令”。
“毕摩,你真以为我没后手?”陈老举起令牌,令牌散发出黑色的雾气,“这令牌里藏着谢先生的一缕本源之力,本想留着保命,今天就用它来陪你玩玩!”
黑色的雾气与骨煞身上的黑气相互呼应,骨煞的动作竟然变得迟缓起来。毕摩脸色大变:“你疯了!用谢先生的力量,你也会被反噬的!”
“为了玄案司,为了那些被缥缈阁害死的人,值得!”陈老大喊一声,催动令牌,黑色的雾气瞬间将他和骨煞、毕摩都笼罩在内。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整个耳室摇摇欲坠,石块从头顶落下。阿竹和裴长史(刚苏醒不久,坚持要来)、木灵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耳室坍塌了一半,黑色的雾气中,隐约能看到陈老的身影,正死死抱住骨煞,与毕摩同归于尽。
“陈老!”阿竹大喊,想要冲进去,却被裴长史拉住。
“别去!雾里有毒!”裴长史的声音哽咽,“他是想以自身为代价,毁掉阵眼……”
黑色的雾气渐渐散去,坍塌的石堆下,再也没有任何动静。只有那枚黑色的令牌,从石缝中滚了出来,落在阿竹脚边,上面的印记已经黯淡无光。
天璇阵眼,被毁掉了。
但他们,却永远失去了那个亦正亦邪、总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老者。
阿竹捡起令牌,紧紧攥在手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看着坍塌的耳室,心里一片冰凉。
这场与缥缈阁的战争,已经注定要付出太多代价。
而剩下的五个阵眼,还在等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