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三十三:《灵魔同庆的第一届共生节》
同心域的初秋,天高气爽得像幅刚熨过的画。灵族的稻田翻着金浪,穗子沉甸甸地低着头,风一吹就发出“沙沙”的笑;魔族的果园坠着紫果,颗颗饱满得像要炸开,阳光一照就泛着油亮的光。
这天,整个同心域像被撒了把金粉,处处透着欢喜。灵族的青石板路上铺着魔族的红毡,魔族的黑石墙上挂着灵族的彩绸,连空气里都飘着灵族桂花和魔族酒香混合的甜。今天是同心域第一届“共生节”,从清晨起,两族的人就忙着搭戏台、摆长桌,连孩子们都提着灯笼跑来跑去,灵族的琉璃灯映着魔族的兽纹灯,在巷子里串成条会发光的龙。
“快把那面灵魔旗挂高点!”灵族的张木匠踩着梯子,手里举着面特制的旗子——旗面一半是灵族的流云锦,绣着金色的“和”字;一半是魔族的暗影布,绣着紫色的“合”字,风一吹就猎猎作响,把两个字吹得紧紧挨在一起。
魔族的李屠夫正往长桌上摆肉,案上的魔猪肉切得整整齐齐,旁边还摆着灵族的素斋,他用油腻的手抹了把汗:“再搬十张桌子来!昨儿统计错了,少说得来五百号人!”
戏台搭在灵魔河的共生桥旁,一半架在灵族的岸边,一半伸到魔族的滩涂,台柱上缠着灵族的紫藤和魔族的金菊,像两个挽着胳膊的老友。白砚夫子和墨痕先生正对着戏单商量,上面的节目排得满满当当:灵族的《灵溪谣》之后是魔族的《魔渊颂》,中间穿插着两族孩童合演的《同心记》,最后是月弦和夜煞的合奏曲《共生引》。
“得让孩子们先上场热热身。”白砚夫子用金笔在戏单上圈了个圈,“灵玥和墨石那出《桥边相遇》,我看排练时就挺好,灵族的娇憨和魔族的直爽都演出来了。”
墨痕先生用紫笔在旁边画了个星:“我更期待云岫和玄夜的画戏,听说他们要当场合作,一边画灵族的春山,一边画魔族的秋林,最后合成一幅《四季同春》。”
说话间,长桌已经摆成了长龙,从桥头一直蜿蜒到同心塔下。灵族的陶碗里盛着新蒸的灵米饭,魔族的木盘里装着刚卤的魔肉,最中间的大盆里是阿禾和阿蛮合做的“全家福”——灵米焖魔豆、灵藕炖魔骨、酿豆腐裹烤肉末,热气腾腾地堆成座小山,引得苍蝇都绕着飞。
辰时三刻,共生节正式开始。城主站在戏台中央,手里举着杯灵魔合酿的酒,声音洪亮得像敲钟:“今日这节,不为别的,就为记着咱灵魔两族,从‘各过各的’到‘一起过的’;记着那座桥、那卷画、那锅汤;记着老辈人吵过的架、流过的泪、握过的手!从今天起,每年这时候,咱都聚在这儿,吃同一锅饭,看同一台戏,把‘共生’二字,过成日子!”
话音刚落,鞭炮就“噼里啪啦”响了起来,灵族的烟花在天上炸出金菊,魔族的爆竹在地上开出紫花,把天空和地面都染成了金紫色,引得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孩子们先跑上戏台。灵玥穿着灵族的绣裙,墨石套着魔族的短打,两人演的是当年木公和石伯造桥的故事。灵玥捏着灵木模型,奶声奶气地说:“这木头太脆,得加铁石!”墨石举着铁石道具,瓮声瓮气地回:“这石头太硬,得配灵木!”台下的木公和石伯坐在第一排,看着孩子们笨拙的样子,笑得皱纹都挤成了团,手里的拐杖碰在一起,发出“笃笃”的响。
接着是云岫和玄夜的画戏。两人各占戏台一角,云岫的金墨在素绢上画出灵族的春山,峰峦间飘着灵雾,溪水里游着灵鱼;玄夜的紫墨在另一角画出魔族的秋林,林间燃着魔焰,枝头上落着魔鸦。正当众人以为是两幅独立的画时,两人突然交换位置,金墨顺着秋林的缝隙添了道灵溪,紫墨沿着春山的坡地加了片魔岩,最后在中央合画了座桥,灵木的梁连着铁石的墩,把春山和秋林连在了一起。
“好!”台下的陈松翁第一个叫好,手里的酒盏都差点晃倒,“这画,画出了咱同心域的魂!”
午后的长桌宴最是热闹。五百多号人围着长桌坐,灵族的老人挨着魔族的婆婆,灵族的姑娘和魔族的小伙碰杯,连混血的和曦都端着小碗,挨桌给长辈送点心——灵族的桂花糕给魔族的石奶奶,魔族的肉干给灵族的柳婆婆,小嘴里甜甜地喊着“奶奶吃”。
阿禾和阿蛮在灶台后忙得脚不沾地,灵米魔豆焖饭一盆接一盆地端上去,灵藕魔骨汤刚盛出来就被抢光。“再炖十锅!”阿禾往灶里添着灵木柴,火苗“腾”地窜起来,映得她脸红扑扑的;阿蛮抡着大勺子翻动锅里的肉,紫雾裹着香气飘出去,引得孩子们围着灶台转。
“给我来块魔肉!”灵族的赵老倌举着碗喊,他年轻时见了魔肉就皱眉,现在却吃得比谁都香。
“我要灵米糕!”魔族的云婆婆挥着手,她的牙口不好,灵米糕软乎乎的正合胃口。
酒过三巡,有人提议让陈松翁和乌山老说两句。两位老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陈松翁的灵木拐杖和乌山老的魔骨珠串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
“我年轻时,见着魔族的人就想躲。”陈松翁的声音有些发颤,却字字清晰,“可现在,我摸着共生桥的木头,觉得比自家的门槛还亲;我喝着魔族的紫米酒,觉得比灵族的桂花酿还暖。这不是忘了过去,是知道——日子往前过,心也得往前挪。”
乌山老抢过话头,灌了口酒,紫酒顺着嘴角往下淌:“我以前总觉得,灵族的人太文弱,扛不起事。可当年瘟疫,灵族的医师把血输给咱魔族的产妇;当年造桥,灵族的木公跳进冰水里托梁。我才明白,文弱的是偏见,不是人心。”
台下的人听得眼眶发热,不知是谁先唱起了《共生引》,接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灵族的清唱混着魔族的嘶吼,竟比月弦和夜煞的合奏还动人。唱到高潮时,两族的人手拉着手,灵族的衣袖缠着魔族的袍角,在长桌旁跳起了舞,灵族的踮脚和魔族的顿足,踩出了同一个节拍。
傍晚的合奏曲是压轴戏。月弦的灵琴放在戏台的灵族一侧,琴弦泛着金光;夜煞的魔鼓摆在魔族一侧,鼓面凝着紫雾。当《共生引》的第一个音符响起时,灵琴的柔婉像灵溪漫过鹅卵石,魔鼓的刚劲像魔焰烧过黑石崖,两种声音在桥上空交织,竟让桥下的灵魔河水都跟着轻轻摇晃,金紫色的光晕在水面上荡开一圈又一圈。
曲终时,月弦和夜煞并肩鞠躬,台下的人站起来鼓掌,掌声持续了足足一刻钟。有个外乡来的商人看得目瞪口呆,拉着旁边的灵族老者问:“你们灵魔两族,真的以前是对头?”
老者笑了,指着戏台中央那面灵魔旗:“对头?你看那‘和’字与‘合’字,早就粘在一起了。就像这共生节,灵族的米和魔族的肉炖在一锅,灵族的歌和魔族的鼓凑成一曲,吵吵闹闹,却热热闹闹,这才是过日子的样子。”
夜幕降临时,灯笼都亮了起来。灵族的琉璃灯和魔族的兽纹灯在桥上排成两排,把共生桥照得像条通往星空的路。孩子们提着灯笼在桥上跑,灵玥的琉璃灯撞了墨石的兽纹灯,两人非但没吵架,反而笑着一起去追灯笼,影子在灯影里叠成了一个。
长桌上的残羹冷炙还冒着热气,灵族的陶碗和魔族的木盘堆在一起,像群累坏了的伙伴。陈松翁和乌山老靠在桥栏上,看着远处的灯火,手里的酒盏碰了碰,金墨般的桂花酒和紫墨般的魔酒在盏里晃着,像两簇不肯熄灭的火苗。
“明年这节,得加个赛龙舟。”乌山老望着灵魔河,眼里闪着光,“灵族的船和魔族的船并着赛,谁赢了都有赏!”
陈松翁点头,拐杖在桥面上敲了敲:“再让孩子们办个集市,灵族的小绣品换魔族的小木雕,从小就知道‘交换’比‘争抢’好。”
晚风拂过桥面,带着灵族稻田的香和魔族果园的甜,吹得那面灵魔旗“哗哗”作响。远处的同心塔在夜色中闪着光,塔影落在灵魔河里,与桥影、灯影、人影叠在一起,像个永远解不开的同心结。
夜深了,人们渐渐散去,灵族的脚步和魔族的脚印在红毡上交错,像幅没干透的画。最后离开的是几个孩子,他们把没燃完的灯笼挂在桥栏上,灵玥的琉璃灯和墨石的兽纹灯挂在一起,和曦的灯笼上,灵族的云纹缠着魔族的星图,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像在说:
共生节不只是一天的热闹,
是灵族的稻穗和魔族的果实,年复一年地在同一片土地上成熟;
是灵族的歌谣和魔族的鼓声,一代又一代地在同一片天空下回荡;
是灵与魔的日子,像这灵魔河的水,你融进我,我融进你,再也分不清,
却在分不清里,活出了最踏实、最温暖的模样。
而那面灵魔旗,还在桥顶猎猎作响,“和”与“合”两个字在月光下闪闪发亮,像在给同心域的每个夜晚,盖上一个永不褪色的邮戳,邮戳上写着:
此心安处,便是共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