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窟在哀鸣。
头顶镶嵌的照明晶体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将壁上那些古老玄奥的符文映照得如同垂死挣扎的呼吸。裂痕如同黑色的蜈蚣,在岩壁上疯狂蔓延,簌簌落下的尘埃混杂着符文崩碎时逸散的微弱光点。整座石窟,这百年前宗师们留下的最后庇护所,正伴随着外界那灭世般的震动与咆哮,走向崩溃的边缘。
中央那清澈的小湖不再平静,湖水剧烈震荡,溅起的水花带着刺骨的寒意。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能量乱流,那是外部蚀能洪流疯狂冲击封印的余波,即便有阵法隔绝,依旧让人心胆俱裂。
林战半跪在地,刚刚将那缕致命的蚀能从林晚体内剥离的细微操控,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心神。新生的焚煞罡元在经脉中躁动不安,对外界那同源却狂暴万倍的蚀能之源充满了本能的敌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他甩了甩头,将这股危险的念头压下,熔金般的瞳孔看向掌心——那缕被冰火细丝包裹、刚刚净化殆尽的蚀能残留,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
“她怎么样?”林战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看向正在仔细检查林晚情况的苏墨离。
苏墨离的手指搭在林晚的手腕上,霜白色的微弱气丝探入其体内,眉头紧锁:“生命气息稳定下来了,脱离了最危险的阶段,但极其虚弱。经脉和灵魂都受到了蚀能的深度侵蚀,如同被剧毒浸泡过,需要长时间静养和温和的能量慢慢调理,才有可能恢复。而且…”她顿了顿,眼神复杂地看向林晚苍白却恢复了些许生机的脸,“她的生命磁场似乎发生了一种…奇特的变化,虽然剥离了蚀能,但好像依旧残留着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感,我说不清楚…”
就在这时,林晚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 initially 充满了茫然和恐惧,仿佛还停留在被囚禁、被蚀能侵蚀的痛苦记忆中。但当她看到林战和苏墨离关切的脸庞时,那恐惧迅速褪去,化作劫后余生的虚弱与激动。
“林…战…苏姐姐…”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我…我还活着?”
“没事了,晚晚,你安全了。”苏墨离轻声安慰,扶着她小半坐起来,喂她喝了一点湖中冰冷的清水。
林晚贪婪地喝了几口,眼神逐渐恢复了一些神采,但随即被巨大的恐惧淹没:“外面…外面怎么样了?那个怪物…那个博士…还有那些红色的…”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吴震死了。但灾难…才刚刚开始。”林战沉声道,他将外界蚀能洪流彻底暴走、封印节点崩溃的情况简要说了一遍。
林晚听完,脸色更加苍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深深的自责:“是…是因为我吗?是因为我被他们抓住,成了那个‘钥匙’,才…”
“不关你的事。”林战打断她,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你,他们也会用别的办法。博士的疯狂和钢铁獠牙的野心,才是根源。你现在要做的,是活下去。”
然而,林晚却猛地抓住了林战的手臂,虽然虚弱,却异常用力:“不…林战,苏姐姐,我在那里…在被那些晶体丝线刺入的时候,我虽然痛苦,但我的意识…好像被强行连接到了那个可怕的‘源’…我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眼中闪烁着后怕与一种奇异的明悟:“那个‘源’…它不完全是混乱和毁灭!它很痛苦…非常非常痛苦!它像是一个生了重病、陷入疯狂噩梦的巨人!它的力量失控了,在腐蚀一切,但它本身…似乎也在渴望某种…‘安抚’?或者说是…‘平衡’?”
她努力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那种无法言喻的感受:“我能模糊地感觉到,很久很久以前,它好像不是这样的…是某种…冲击?或者污染?改变了它…博士他们…他们不是在引导它,而是在用更暴力、更混乱的方式刺激它,就像在用烧红的烙铁去捅一个腐烂的伤口!”
林晚的话,如同一道闪电,劈入了林战的脑海!
痛苦?失衡?渴望安抚?
这几个词,与他刚才从那古朴令牌中接收到的“疏导”、“调和”、“非仅封堵”的零星意念,以及《无名古卷》中某些关于能量阴阳平衡的隐晦记载,瞬间产生了惊人的共鸣!
难道…百年前的宗师们,拼上性命封印的,并非蚀能本身,而是它那失控的、被“污染”或“扭曲”的状态?蚀能力量本身,或许是这个世界自然循环的一部分,只是如今陷入了某种可怕的病态?
这个念头太过惊人,甚至有些颠覆认知!但如果真是这样…
“嗡——!”
就在这时,林战放在身旁的那枚古朴令牌,突然自主地嗡鸣起来,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柔和光芒!令牌表面的符文如同被点燃般亮起,并且投射出一道道清晰的光线,在石窟的空中交织成一幅复杂无比、正在剧烈动荡的——能量脉络图!
这似乎是整个旧港区乃至更大范围的地底能量流向图!
只见图上,代表着蚀能洪流的暗红色区域,正如同溃堤的洪水般,从数个巨大的裂口(显然是被钢铁獠牙和吴震最后的行为彻底破坏的封印节点)疯狂喷涌而出,向着四周蔓延,所过之处,代表生机的地脉能量(淡金色)迅速被侵蚀、染红、熄灭!
整个能量网络,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暗红色吞噬!照这个速度,用不了一天,甚至更短,整个新港市的地下脉络将被彻底污染,然后…灾难将正式降临地表!
而在这幅末日图景中,有几个点正在发出极其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金色光芒,那是尚未完全被冲破的次级封印点或地脉节点,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其中一个,赫然就是他们所在的这个石窟!
但石窟的光芒,也在迅速黯淡,岩壁上的裂痕越来越多!
“这是…地脉悲歌…”苏墨离看着空中那幅令人绝望的能量图,声音颤抖,“封印…真的要彻底崩溃了。”
绝境!真正的绝境!就算他们现在能侥幸从这里逃出去,面对即将吞噬整个城市的蚀能灾变,又能逃到哪里去?
林战死死盯着那幅能量图,盯着那几个还在顽强闪烁的微弱金光点,尤其是他们所在的这个点。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结合古卷的玄奥、令牌的传承意念、林晚的感知、以及战神意志对能量本质的洞察…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火花,骤然涌现!
堵不如疏…调和…平衡…
如果蚀能可以被“安抚”和“引导”…如果这些尚未完全失守的节点,能够暂时形成一个局部的、脆弱的“新平衡”呢?
虽然无法逆转全局,但或许…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为地面上的人争取到撤离的时间!为寻找彻底解决之道…争取到一线生机!
但这个想法太过冒险!需要难以想象的精妙能量操控,需要对蚀能特性更深的理解,更需要…难以估量的能量作为“引子”和“缓冲”!
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手中嗡鸣不止的令牌上,又缓缓看向身旁虚弱的苏墨离和林晚,最后,内视自己体内那新生的、躁动不安的焚煞罡元。
代驾…会是什么?
“林战?”苏墨离敏锐地感觉到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决绝而危险的气息。
林战缓缓抬起头,熔金般的瞳孔中闪烁着疯狂而理性的光芒:“我们可能…暂时逃不掉了。”
他指着空中那幅能量图上一个离他们不远、尚未被完全淹没、但光芒急速闪烁的细小金色节点:“但是,我们也许能…给它一巴掌,让它醒得慢一点。”
“你想做什么?”苏墨离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博士和吴震用暴力和混乱刺激‘源’,加速了它的崩溃。那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林战的声音低沉而迅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用这个庇护所残存的力量,用我的罡元,用令牌里宗师们留下的‘调和’意志作为引导…甚至…”
他的目光落在林晚身上:“…借助晚晚身上那残存的、与‘源’的特殊共鸣,尝试着…不是去堵,而是去‘疏导’和‘安抚’冲击我们这个节点的蚀能洪流,将它们暂时引导向别处,或者…让它们在我们这里形成一个短暂的‘漩涡’和‘缓冲带’!”
“这太疯狂了!”苏墨离失声,“这等于主动吸引蚀能冲击!稍有不慎,我们瞬间就会被湮灭!而且,你需要的力量核心从哪里来?这个石窟的残留能量根本不够!”
“能量核心…有。”林战的目光再次回到那枚令牌上,眼神变得深邃无比,“如果我没猜错,这枚令牌,不仅仅是钥匙和控制符,它内部…恐怕封印着当年某位宗师留下的一丝…本源力量!作为应急时刻激活最后手段的‘薪火’!”
他感受着令牌中那浩瀚而温和、却又带着一丝悲壮寂灭气息的能量波动,缓缓道:“点燃这‘薪火’,以它为灯,以我的焚煞罡元为柴,以晚晚的共鸣为引,以你的霜寒剑气为笼…或许,能短暂地‘照亮’和‘安抚’一小片区域的疯狂。”
“点燃薪火?!那这令牌就毁了!这是宗师最后的遗泽!”苏墨离震惊道。
“所以才是最后的手段。”林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而且,一旦开始,我没有回头路。我的罡元会成为主要燃料,直到耗尽…甚至透支。”他看了一眼苏墨离和林晚,“你们的力量,是构建‘笼子’和维持‘引线’的关键,同样危险。”
石窟再次剧烈震动,顶上掉落的石块越来越大,湖面沸腾般炸开水花!能量图上,代表他们的光点疯狂闪烁,即将熄灭!
没有时间犹豫了!
是冒着十死无生的风险,尝试这疯狂的计划,或许能为无数人争取到一丝渺茫的生机?还是立刻想办法逃离,或许能多活片刻,然后眼睁睁看着灾难吞噬一切?
林战的目光扫过苏墨离决然的脸,扫过林晚虽然恐惧却努力点头的坚定,最后看向手中那枚嗡鸣越来越急、仿佛也在催促他做出决定的令牌。
战神意志在灵魂深处咆哮,不是为杀戮,而是为守护!
他猛地一握令牌,眼中熔金烈焰燃烧到极致!
“赌上一切!”
“为我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