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无妄的迁就更显沉默。
他依旧抱着剑，像一尊沉默的守护神，但对苏岑那些“楚大侠！有飞虫！”“楚大侠！风沙大了！”的娇气惊呼，不再是全然无视。
有时会屈指弹出一道微小气劲，精准地将那只围着苏岑嗡嗡叫的蜜蜂驱赶开；
有时会在风起时，看似无意地调整一下自己站立的位置，恰好为下风口的苏岑挡去大部分扬尘。
虽然他做完这些事后，眉头会皱得更紧，浑身散发的气息会更冷，仿佛在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苏岑是个心思敏感的人，他自然察觉到了这种变化。
他起初有些窃喜，以为是自己的“魅力”终于征服了这两块顽石。但观察久了，他渐渐品出味儿来。
这一切的源头，似乎都指向那个始终平静淡漠的沐颜汐。
沈亦舟就不用说了，那家伙的眼睛简直像长在了沐颜汐身上。
那眼神里的炽热爱意和毫不掩饰的偏爱，浓烈得几乎要溢出来，根本不在乎任何外人的眼光。
沐颜汐咳嗽一声，他立马递水；
沐颜汐多看某处风景一眼，他立刻提议停车休息；
沐颜汐哪怕只是微微蹙一下眉，他都能紧张半天，围着嘘寒问暖。
那种“我的眼里只有你，全世界你最好”的狗腿劲儿，让苏岑一边嫌弃得牙酸，一边又莫名有点……羡慕？
他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夸沈亦舟本人，对方总是一副“你这不废话吗”的不以为然。但若是夸沐颜汐——
“沐姐姐今日这身靛青裙子，衬得气质愈发清冷了，像画里的仙子。” 苏岑某日休憩时，状似无意地夸赞。
正在给沐颜汐剥橘子的沈亦舟立刻抬起头，桃花眼亮晶晶地看向苏岑，脸上瞬间笑开了花，连带着看苏岑都顺眼了许多：“算你小子有眼光！我家颜汐穿什么都好看！不过这料子一般，等到了栖梧镇，我让人送最好的云锦过来！”
苏岑：“……” 看吧！他就知道！
而更让苏岑琢磨不透的，是楚无妄。
这位冷面煞神，对沐颜汐的态度极其复杂。
他沉默、克制，恪守着严格的男女界限和主从（？）分寸，从不越雷池一步。
沐颜汐下车，他会提前放好踏脚凳，但绝不会伸手去扶；
沐颜汐递东西，他会双手接过，眼神绝不会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秒；
同行时，他永远保持着一个既能在危险发生时瞬间扑至她身前、又不会显得过于亲近的距离。
可苏岑能感觉到，楚无妄对沐颜汐的在意，绝不比沈亦舟少。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隐晦的守护。他的目光总是若有若无地追随着沐颜汐，警惕着周围一切可能对她造成威胁的因素。
沐颜汐一个细微的眼神，他似乎就能读懂其中的含义。
沐颜汐若是稍有疲惫之态，他周身的气压就会更低，眼神会更锐利，仿佛在无声地谴责没有照顾好她的沈亦舟（以及他自己？）。
这种关系，超乎了苏岑的认知。
不是爱慕（至少他看不出来），不是简单的报恩，更像是一种……融入了骨血的习惯和本能？
楚无妄自己似乎也从未深究过，他只是那样做了，如同呼吸一般自然。
苏岑看不懂，但他大受震撼，并且隐约觉得，这位楚大侠，怕是这辈子都离不开沐姐姐了。
不过苏岑很聪明地想通了一点：想要融入这个小团体，获得沈亦舟和楚无妄的认可（或者说容忍），关键在于沐颜汐！
只要对沐姐姐好，沈亦舟那个“沐颜汐专属舔狗”就会高兴！
楚无妄那个“沐颜汐专属护卫”也会默认！
于是，苏岑迅速调整策略，无师自通地开启了“沐姐姐夸夸群”和“沐姐姐贴心小棉袄”模式。
“沐姐姐，你尝尝这个玫瑰酥！是我家厨娘拿手的，甜而不腻，你肯定喜欢！”（献宝似的捧上精致食盒）
“沐姐姐，前面路段颠簸，我这儿有软垫，你垫着些。”（殷勤递上绣工精美的鹅绒软垫）
“沐姐姐，你懂得真多！连这种野草的习性都知道！”（星星眼崇拜状）
“沈亦舟！你动作轻点！没看见沐姐姐在看书吗？吵什么吵！”（狐假虎威地指责沈亦舟）
沈亦舟起初对苏岑这种“抢他活儿”的行为十分警惕，但发现苏岑分寸感极好，只是嘴上献殷勤，实际行动上绝对恪守“男女大防”，连衣角都不会碰到沐颜汐一下，而且夸沐颜汐夸得真情实感、花样百出，极大地满足了他的虚荣心（看！我家小祖宗就是人见人爱！），便也慢慢默许了这只“花孔雀”在身边打转，甚至偶尔被苏岑夸得心情好，还会赏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楚无妄对苏岑的献殷勤更是无所谓，只要不影响沐颜汐清净、不带来危险，他乐得有人分担沈亦舟的部分聒噪。
沐颜汐对苏岑的小心思洞若观火，却也不点破。
有人真心实意（虽然可能掺杂了点抱大腿的心思）地对自己好，总不是坏事。
她坦然接受苏岑的好意，偶尔也会指点他一两句关于经商或是人情世故的关窍，或是从他那里了解一些江南世家的信息和风土人情。
苏岑在这方面悟性极高，一点就通，举一反三，让沐颜汐也暗自点头，觉得这娇贵公子并非全然草包。
就这样，一行四人，以一种极其诡异却又莫名和谐的模式，朝着云梦泽畔的枕流庄行进。
沈亦舟依旧是沐颜汐的专属挂件，嘘寒问暖，黏糊撒娇，毫不掩饰爱意。
楚无妄是沉默的护卫，界限分明，守护却刻入本能。
苏岑则成功转型为“沐姐姐夸夸群群主”兼“生活品质顾问”，用他世家公子的挑剔眼光和资源，努力提升着小团队的旅途舒适度，并从中获得了巨大的成就感和……归属感？
这日午后，马车行至一片桂花林。正值花期，金桂缀满枝头，香气馥郁醉人。
苏岑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好香！这桂花品相极佳，若是用来酿‘天香露’，或是制成桂花糖藕，定是极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