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里面闪烁着“后果很严重”的狡黠光芒。配上他那副刻意板起的“我超凶”的表情，非但没半分威慑力，反倒透着股孩子气的憨态。
沐颜汐瞧着他这副又霸道又幼稚、还带着点撒娇意味的模样，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窗外蝉鸣聒噪，阳光透过窗纸，在他飞扬的眉眼和微红的耳廓上跳跃。
她的心像是泡在温泉里，暖洋洋、软乎乎的，连带着呼吸都变得轻快。
“好。”她笑着应道，声音清亮，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独一无二，都是你的。别人想要也没有。”
这承诺显然让沈少爷心花怒放。
他瞬间眉开眼笑，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得意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又一头扎进布料堆里挑挑拣拣，嘴里念念有词：“这块冰蓝的好，做那套鹤氅！这块墨色带金纹的够气派，做外袍！这块月白的软，做贴身的里衣舒服……”
沐颜汐靠在窗边的书架上，静静地看着他。
看他像个得了宝藏的孩子，兴奋地在布料堆里穿梭，指尖拂过那些绚丽的色彩，脸上漾着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快乐。
看他时而蹙眉纠结，时而眉飞色舞地拿着两块料子比划，嘴里振振有词地分析哪块更适合哪套图纸……
阳光暖融融地洒进来，空气里飘着细微的尘埃，混着新墨和布料的淡淡气息。
窗外的蝉鸣，沈亦舟兴奋的低语，织成了午后宁静又生动的背景音。
沐颜汐的心，就在这片喧闹的宁静中，悄然划过一丝明悟的电流。
她似乎……从未如此放松过。
不需要端着刻意维持的成熟稳重，不用时刻警惕、计算风险，不必把自己裹在坚硬的壳里。
她可以被他气得跳脚，也可以被他逗得开怀大笑；
可以嫌弃他聒噪麻烦，也可以纵容他无理取闹；
可以看他红着眼眶委屈巴巴，也可以看他得意洋洋翘尾巴。
甚至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他那份带着孩子气的、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这种轻松自在，这种可以肆无忌惮“做自己”的感觉……是前世在生死边缘挣扎时不敢奢望的，也是今生初来时带着防备和疏离的她未曾体验过的。
沈亦舟像一束不讲道理、却足够温暖的光，蛮横地照进了她习惯性封闭的世界，驱散了那些沉积的阴霾和孤寂。
她看着他因为一块流光溢彩的布料而雀跃的侧影，看着他因为自己的纵容而亮得惊人的眼眸，心头那点模糊的、一直被理智压下的情愫，终于清晰地浮现出来。
所以，她也是喜欢他的吧？喜欢他的真诚笨拙，喜欢他的霸道幼稚，喜欢他毫不掩饰的在乎，喜欢他带来的这份……可以让她卸下所有伪装的轻松和暖意。
这份喜欢，或许始于他红着眼眶的委屈，或许成于此刻他专注挑拣布料的侧影，又或许……早已在日常点点滴滴的相处中悄然滋生。
沐颜汐的唇角，不由自主地，缓缓弯起一个温柔又确定的弧度。窗外的蝉鸣依旧聒噪，阳光依旧炽烈，而她心底那片名为“沈亦舟”的土壤上，有什么东西，正在破土而出，迎着光，舒展枝叶。
新裁的衣裳如同流水般送到了沈亦舟的院子。
十套，件件精工细作，完美复刻了当日他与沐颜汐共同绘制的图样，甚至比他想象的还要贴合，还要惊艳。
尤其是那件冰蓝色的云锦鹤氅。衣料是沐颜汐从空间里取出的冰蚕丝，混织了某种奇特的银丝，触手冰凉柔滑，仿佛掬了一捧寒潭深水。
在日光下，整件衣裳流淌着一种内敛又璀璨的光泽，像是把流动的月华都织了进去。
衣襟、袖口滚着精致的银线，暗绣着疏朗的流云纹，行走间，那银线如同活过来一般，随着光影变幻流淌。
内里配着同色系、质地更柔软的云缎直裰，束着一条简洁大气的玄色革带，银质带钩上雕刻着古朴的饕餮纹。
沈亦舟对着等身高的水银镜，左照右照，前照后照，恨不得把每一寸布料的光泽都印在眼底。
镜中人长身玉立，冰蓝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眉目愈发俊朗，那份世家公子的矜贵与风流被这衣裳烘托到了极致，又因简洁利落的剪裁，平添了几分洒脱不羁。
“啧，小祖宗的眼光……绝了！”沈亦舟摸着光滑冰凉的衣料，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桃花眼里盛满了得意和满足。
他迫不及待地换上，连头发都重新梳得一丝不苟，簪了支温润的羊脂白玉簪。
今日他心情好，好得如同三伏天灌下了一碗冰镇酸梅汤，从里到外都透着舒爽的凉意。
他决定去巡店——他和沐颜汐在青州城合伙开的那些铺子。
第一站，便是他们名下最大、也最赚钱的产业——客来香酒楼。
正值上午，酒楼刚刚开门迎客，伙计们正忙着擦拭桌椅，摆放碗筷，账房老刘噼里啪啦地拨着算盘珠子核对着昨日的流水账。
大堂里弥漫着淡淡的酒菜香气和清晨特有的清新。
当沈亦舟一身冰蓝鹤氅，负着手，步履从容地踱进客来香大堂时，整个喧嚣忙碌的大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东……东家早！”账房老刘第一个反应过来，手一抖，算盘珠子差点蹦出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老花镜，惊疑不定地看着门口那个光彩照人、几乎让人不敢直视的身影。
往日这位东家来巡店，要么是漫不经心、懒洋洋地靠在柜台边听汇报，眼神挑剔得像在挑拣货物；
要么是沉着脸，气压低得能冻死人，伙计们大气都不敢喘。
何曾见过他这般模样？
唇角噙着一抹春风化雨般的浅笑，眉梢眼角都带着一种……嗯……怎么说呢？
像是三月枝头初绽的桃花，带着点招摇的喜气？
那通身的气派，配上那件流光溢彩的鹤氅，简直要把整个大堂都照亮了！
“嗯，早。”沈亦舟难得和颜悦色地应了一声，目光扫过擦拭得锃亮的桌椅和忙碌的伙计，竟没挑出半分错处。
他心情好，看什么都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