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记官那声“准将要见你”，跟催命符似的，在狭窄的活动区里回荡。萧一心里那点刚被老赵的“燃料”点燃的热乎气，瞬间凉了大半。
“妈的，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暗骂一句，脸上却没啥表情，只是默默地把手里那个丑了吧唧的小酒杯塞回给老赵。
老赵接过杯子，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复杂，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力拍了拍萧一的肩膀，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散架：“小子，稳住。是福不是祸，是祸……他妈的也得扛着！”
沃尔科夫舰长没说话，只是用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萧一，微微点了点头，那意思很明白：随机应变，别硬顶。
萧一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肺里都带着机油和绝望的味道。他跟着书记官，在那四个“礼仪兵”的“簇拥”下，离开了活动区，走向舰桥上层那些他从未被允许踏足的区域。
路上，萧一的脑子乱糟糟的。沃尔科夫和老赵刚才那番话，像在他脑子里扔了颗炸弹。
垄断觉醒？家传钥匙？
这他妈不是地球上司空见惯的阶级固化、资源垄断吗？怎么换了个星际科幻的皮，套路还一模一样？！
合着老子穿越过来，就是为了换个地方体验被资本家剥削打压的滋味？！
他心里堵得慌，又想起刚才老赵和沃尔科夫说起这些内幕时，那种毫不意外的、甚至带着点麻木的神情。他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
时间稍微倒退一点，就在萧一喝着闷酒，骂骂咧咧的时候。
活动区里没别人，就他们仨“难兄难弟”。老赵看着萧一那副憋屈样，又灌了一口“燃料”，咂咂嘴，对沃尔科夫说：“头儿，你看这小子，跟当年‘黑箭’那家伙，像不像？”
沃尔科夫舰长疤脸抽动了一下，没吭声，眼神却飘向了舷窗外无尽的星空，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
萧一耳朵尖，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黑箭’？谁啊？”
老赵叹了口气，脸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收了起来，露出一种罕见的、属于老兵的沧桑：“一个跟你一样，走了狗屎运……或者说倒了血霉的家伙。”
他压低声音，开始讲述一段尘封的往事：
“那还是二十多年前，老子跟舰长还在‘边疆巡逻队’混日子的时候。‘黑箭’，真名叫啥没人记得了，是个跟你一样从底层爬上来的风暴兵，没啥背景，就是敢打敢拼，运气也好得出奇。”
“有一次，我们小队在一个废弃的远古文明遗迹里执行侦察任务，遭遇了亚空间畸变体袭击，损失惨重。‘黑箭’那小子为了救我们，掉进了一个能量池子。等我们把他捞上来，他妈的……他也‘觉醒’了！”
老赵的声音带着一丝唏嘘：“不是你那什么‘仲裁者’，但他的速度和反应变得快得不像人，射出的能量箭跟长了眼睛一样，还能拐弯！我们都以为捡到宝了，队里出了个天才！”
“后来呢？”萧一迫不及待地问，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后来？”老赵冷笑一声，“后来上报战功和异常情况。一开始，上面还挺重视，把他调走了，说是去‘深造’，‘重点培养’。我们还挺替他高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低沉：“结果，没过半年，传来消息，说‘黑箭’在一次‘实验性训练’中，因为‘力量失控’，‘不幸殉职’ 了。”
“殉职？！” 萧一心里一寒。
“狗屁的殉职！”沃尔科夫舰长突然开口，声音沙哑而冰冷，带着压抑的怒火，“后来老子托了以前的老关系，花了不小的代价，才打听到一点内幕。那小子根本不是什么训练事故！是被‘请’去配合研究他的觉醒能力，结果研究过程中出了‘意外’！据说是某个大佬的侄子看上了他的能力特质，想‘移植’过去，结果操作不当，把人给弄没了！”
萧一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手脚都有些发凉。移植能力？把人当材料了？！
老赵接口道：“这还不算完。‘黑箭’没了之后，他老家那边突然就‘发达’了，他那个瘫痪在床的老母亲被送进了最好的疗养院，他弟弟妹妹也都得到了‘圣廷慈善基金’的资助，一路顺风顺水……你猜，这是为啥？”
封口费！ 萧一瞬间就明白了。用家人的优渥生活，来堵住知情人的嘴，掩盖肮脏的真相！
“从那以后，老子就明白了，”老赵的声音带着看透世事的嘲讽，“在圣廷这口大染缸里，有些‘机缘’，不是你这种没根没底的泥腿子能碰的。碰了，要么被吞得骨头都不剩，要么就得变成别人盘子里的菜！”
沃尔科夫看向萧一，眼神锐利：“你以为马卡斯为什么这么‘关注’你？仅仅是因为你抢了风头？不！他背后，说不定就有哪个大家族或者派系，已经盯上你了！你的‘仲裁者’能力，还有那个能跟古代遗物共鸣的杯盖，在他们眼里，都是稀有的、值得‘研究’甚至‘回收’的资产！”
资产？！ 萧一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被摆在拍卖台上的商品，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买家，而他自己连定价权都没有！
“那……那巴顿呢？”萧一突然想到，“他不是也觉醒了吗？神圣骑士……好像也挺稀有的？”
“巴顿？”沃尔科夫摇了摇头，“不一样。神圣骑士的‘钢铁信念’觉醒，虽然也难，但那是圣廷官方认可并部分公开的晋升路径之一，背后有完整的培养体系和派系支持。说白了，那是‘体制内’的觉醒，符合‘规矩’。而你……”
他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萧一是“野生”的，是不受控制的变量。
老赵补充道：“而且我听说，就算是‘体制内’的觉醒，名额也卡得死紧！需要大佬点头，需要派系推荐，还需要海量的资源倾斜！为啥巴顿那么死脑筋，那么遵守教条？因为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他背后可能也牵扯着某些势力的投资和期望！他不敢，也不能像你这样‘乱来’！”
信息量太大，冲击得太狠。萧一感觉自己之前对圣廷的那点幻想，就像阳光下的肥皂泡，啪的一声，彻底破灭了。
这哪里是什么信仰凝聚的守护组织？这分明就是一个披着神圣外衣的、极度腐朽的官僚利益集团！底层士兵和民众的牺牲和信仰，不过是他们维持统治和享乐的燃料！
书记官在一扇厚重的、印着圣廷徽记的金属大门前停下，打断了萧一的回忆。
“准将阁下在里面等你。”书记官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萧一看着那扇门，仿佛看到了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口。
他摸了摸胸口那个似乎永远带着点温热的杯盖，又感受了一下体内那沉寂但依旧浩瀚的圣光。
一股混合着愤怒、失望、以及一丝破罐子破摔的狠劲，涌了上来。
“行啊……”
“不是把老子当‘资产’吗？”
“不是想‘研究’‘回收’吗？”
“那咱们就好好聊聊……”
“看看我这‘资产’，到底标了个什么价！”
他挺直了腰板，脸上努力挤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