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陷阱的风暴仍在肆虐,但核心处的叶川,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
那无意识呢喃出的名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那被伪灵根和契约强行冰封的意识海上,激起了一圈又一圈不断扩大、无法平息的涟漪。
“……林夏?”
是谁?
为什么这个名字……会让心脏(如果这具身体还有心脏的话)传来一种被撕裂的剧痛?
为什么斩出那一刀时,勾勒出的拥抱轮廓……会带来一种温暖到灼烧灵魂的错觉?
混乱。
前所未有的混乱取代了伪灵根绝对的控制和冰冷。
幽绿色的纹路在他皮肤下剧烈地明暗闪烁,试图重新镇压这突如其来的情感波动和记忆碎片。脊椎处的伪灵根发出尖锐的嘶鸣,更加疯狂地抽取着虚界的力量,想要将这危险的“故障”彻底抹平。
“错误!严重错误!” “清除情感干扰!” “执行格式化程序!”
冰冷的指令流如同钢针,狠狠刺向他的思维核心。
“呃啊!”叶川抱住头颅,发出痛苦的嘶吼。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体内疯狂拉锯,一方要将他拖回无情的兵器,另一方则要将他拽向一个充满痛苦却真实的方向。
就在这意识争夺的极限,逻辑陷阱似乎也感应到了他内部极不稳定的状态,发生了新的变化。
或许是那一声“林夏”蕴含的某种特定频率,或许是斩界刀本能与陷阱产生了共鸣,陷阱的能量不再是无序攻击,而是开始向着某个特定的历史记录点汇聚——
那是之前被教派系统扫描时,偶然记录并存入陷阱数据库的、关于当前教派最高统治者——“教皇”的某些深层记忆碎片!
嗡!
陷阱的光芒猛地收缩,化作一个极小的、却无比清晰的焦点,将叶川笼罩其中!
【视觉规则介入:记忆闪回显示教皇仅为熵序之主傀儡。】
叶川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化!
他发现自己站在一座无比宏伟、却冰冷彻骨的暗金色圣殿之中。一个身着华美教皇袍、头戴熵增冠冕的身影,正背对着他,跪在一面巨大的、不断流淌着混沌数据的墙壁前。
那是教皇!周身散发着强大的、令人窒息的能量波动,远比之前展现给信徒们的更加深邃可怕。
紧接着,叶川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教皇缓缓抬起头,面向那面数据墙壁,用一种极度狂热、却又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恐惧的语气祈祷:
“至高的熵序之主,虚空与秩序的终焉,您卑微的仆从在此祈求,乞求更多恩赐,以完成最终的‘同化’……”
墙壁上的混沌数据剧烈翻滚,凝聚成一个无法形容其形状、仅仅注视就让人理智崩坏的巨大幽暗漩涡——熵序之主的意志投影!
一股冰冷、漠然、视万物为刍狗的意念降临:
“容器……准备得如何?”
教皇的身体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谦卑:“即将完成……那把‘钥匙’……已基本打磨完毕,只待最后的‘伪根嫁接’彻底稳固,便能成为您降临最完美的容器……”
“加快……进度……此界……误差……必须清除……”熵序之主的意志毫无情感波动。
“是!是!”教皇连声应道,但叶川清晰地看到,教皇低下的头颅上,那双隐藏在冠冕阴影下的眼睛,充满了何等复杂的情绪——有狂热的信仰,有对力量的渴望,但更深处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摆脱的恐惧,以及一丝……极其微弱的、不甘为傀儡的怨恨?
“可是……主人……”教皇似乎鼓足了勇气,声音发颤,“一旦您成功降临,完全同化此界……那我和教派……”
熵序之主的意志瞬间变得冰冷而充满压力,仿佛整个圣殿都在冻结:
“教派……工具。你……亦是工具。工具……无需思考归宿。完成你们的……使命。”
画面一闪。
另一个记忆碎片:教皇独自一人身处密室,他脱下冠冕,露出苍白而疲惫的脸。他走到一面镜子前,眼神中充满了挣扎和……绝望。他伸出手,似乎想触摸镜中的自己,但指尖却穿透了镜面,镜中倒映出的,赫然是一个由幽绿色数据构成的、不断哀嚎的扭曲灵魂!那是他被熵序之主同化、控制的本质!
“工具……呵呵……永恒的奴隶罢了……”教皇对着镜中扭曲的自己,发出苦涩至极的低笑。
画面再闪!
最后的碎片:是教皇在主持某次大型仪式,无数信徒的能量被抽取汇入他的身体,再通过他汇入虚空中的熵序之主。
他表面上威严无比,力量澎湃,但叶川却通过这个独特的视角,清晰地看到——教皇的力量核心处,缠绕着无数幽绿色的、如同提线般的能量丝线!线的另一端,没入无尽的虚空!
他的一切力量,甚至一部分思想,都来自熵序之主的赋予和操控!他只是一个高级一点的傀儡,一个负责管理其他傀儡的……工头!
所谓的教皇,所谓的教派至尊,只不过是熵序之主放在台前,用于收集情感、制造混乱、打磨容器(叶川)的马前卒!一个可悲的、自知处境却无法挣脱的傀儡!
所有的信仰,所有的奉献,最终都只是为了供养那一位真正的主宰——熵序之主!
而教派所做的一切,包括对叶川的控制、改造,都只是为了给熵序之主打造一个能够承载其完全降临的“容器”!
真相如同最狂暴的雷霆,狠狠劈入了叶川混乱的意识!
巨大的冲击力,甚至暂时压过了伪灵根的控制和体内的痛苦挣扎!
他一直以为教皇是最终的敌人,教派是一切的元凶!
原来……他们都只是棋子!甚至连棋子都不如,只是用完即弃的工具!
那一直隐藏在幕后、冰冷地注视着一切、将所有文明和情感视为误差和食粮的熵序之主……才是真正的、最终的boSS!
“啊——!!!”
一种被彻底愚弄、被当成牲畜般饲养和利用的极致愤怒,混合着对林夏遭遇的痛心、对自身处境的绝望,如同火山般在他体内爆发!
这强烈到极致的情感冲击,与他体内那试图保持绝对冰冷的伪灵根产生了最根本的、最剧烈的冲突!
咔嚓——!!!
一声清晰无比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碎裂声,从叶川的脊椎处猛地传来!
那与他深度融合、刚刚完成嫁接的伪灵根,表面……竟然崩裂开了一道细微的、却无比致命的裂痕!
幽绿色的光芒从裂痕中疯狂逸散,其中夹杂着一丝微弱的、却纯净无比的赤红色光芒——那是被压制已久的斩界刀本能!
“不——!”伪灵根发出惊恐的尖鸣,试图修复裂痕。
但真相的冲击和情感的爆发如同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叶川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中,幽绿色急剧消退,赤红色艰难地重新点燃,无尽的茫然开始被滔天的怒火和清明所取代!
他看到了! 他明白了!
他死死盯着记忆中教皇那扭曲而绝望的脸庞,又仿佛穿透了记忆,看到了那隐藏在无尽虚空之后的、冰冷的熵序之主本体。
一个冰冷而坚定的念头,如同淬火的刀锋,在他逐渐苏醒的意识中变得清晰无比:
“必须……斩断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