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影在肆虐的能量风暴中,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开始迅速淡化、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那枚被捏碎的棱晶残骸和他刚刚凝聚的“蚀光者”签名。
版权页风暴的虚影在失去角力者后,也如同断电的屏幕,闪烁了几下,彻底湮灭。
控制塔内只剩下能量风暴肆虐后的狼藉,弥漫的焦糊味和机油蒸汽,以及倒在冰冷金属地板上、奄奄一息的林夏和她怀中胸膛烙印彻底黯淡、羊皮纸皮肤边缘开始浮现细微裂痕的叶川。
败者印记已收录。第165章的墓碑上,将刻下谁的名字?
控制塔内死寂如墓。
标本师消失后爆发的机械神能量风暴终于平息,留下满地狼藉。暗金色的齿轮碎片如同枯萎的金属花瓣散落各处,粘稠的暗紫色能量液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缓缓流淌,散发着刺鼻的焦糊和机油蒸汽混合的恶臭。
空气中弥漫的臭氧味浓得呛人。
林夏蜷缩在由断裂能量导管构成的冰冷夹角里,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后背的伤口在刚才风暴的冲击下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浸透了破烂的衣物,粘在冰冷的金属上。
晶化的右眼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灰白色的裂痕在晶体表面蔓延,视野边缘不断闪烁着混乱的噪点——第八卷戒指被佩戴的画面碎片、燃烧图书馆的绿焰、还有书脊峡谷裂缝深处那点令人心悸的禁忌微光…这些被“校对之眼”强行捕捉的碎片,此刻正疯狂反噬着她的意识。
更让她心如刀绞的,是怀中的叶川。
他被“未来防腐剂”强行凝固的状态,在机械神能量风暴和版权页规则的双重冲击下,正走向崩溃的边缘。
胸膛那片羊皮纸化的皮肤上,原本烙印清晰的“第六卷:永动废都·米迦兰”标题,此刻变得极其黯淡、模糊,边缘处更是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痕!
裂痕深处,不再是干燥的纸纤维,而是渗出丝丝粘稠的、暗绿色的锈蚀液体——深潜者锈海的侵蚀,正透过濒临瓦解的凝固屏障,重新开始同化!
空洞内翻涌的锈蚀液体变得更加活跃,发出轻微的“咕嘟”声。叶川的身体冰冷僵硬得如同深海沉船的木雕,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间隔变得更长,每一次停顿都让林夏的心脏被狠狠攥紧。
羊皮纸摩擦的“沙沙”声几乎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类似薄冰即将碎裂的、令人牙酸的细微“咔…咔…”声。
他正在滑向彻底的湮灭。标本师留下的“败者印记”如同悬顶之剑,指向第165章的墓碑。
“不…不能在这里…”林夏用染血的手背擦去嘴角的血沫,晶化的右眼死死盯着叶川胸膛上那布满裂痕的羊皮纸区域。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但一股更强烈的、源自守护本能的不甘,在绝境中如同余烬复燃。
必须固定住他!固定住这个濒临崩溃的瞬间!像用书签夹住即将翻过的书页,阻止那致命的下一页(死亡)被翻开!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混沌!她猛地想起了章名——书签骨钉!用记忆固定时间点!
代价是失忆…但还有什么比失去他更无法承受?
没有时间犹豫!锈蚀巨人的撞击声越来越密集,舱门扭曲变形的呻吟刺耳欲聋!
林夏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地面。她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一块尖锐、细长、闪烁着暗沉金属光泽的物体上——那是标本师捏碎的机械神核心棱晶的一块较大的齿轮碎片!碎片边缘锐利如刀,表面流淌着细微的、尚未完全消散的暗紫色能量残迹。
就是它!
林夏挣扎着爬过去,不顾碎片边缘割破手掌的刺痛,死死抓住了那块冰冷的齿轮碎片。碎片入手沉重,带着机械神残骸特有的冰冷与毁灭余韵。她拖着伤躯回到叶川身边,将他冰冷的身体小心地放平。
“叶川…等我…”林夏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她举起那块齿轮碎片,尖端对准了叶川胸膛那片布满裂痕的羊皮纸区域中心——那里是“米迦兰”标题烙印最黯淡、裂痕最密集的地方,也是凝固状态最脆弱、锈蚀同化最剧烈的核心节点!
“以我之忆!固此瞬间!”林夏在心中发出无声的、撕裂灵魂的呐喊!她将全部的精神、全部对叶川的记忆、全部对“现在”的挽留执念,连同自身残存的生命力,疯狂地灌注进手中的齿轮碎片!
碎片尖端接触到冰冷、布满裂痕的羊皮纸皮肤的刹那!
“嗤——!”
没有血肉被刺穿的触感,只有一种如同滚烫的烙铁按上冰块的剧烈反应!羊皮纸化的皮肤剧烈地波动、沸腾起来!
无数细小的、燃烧着幽蓝和暗紫混合光芒的符文,从碎片刺入点疯狂涌现,如同活化的电路般在羊皮纸表面蔓延、交织!
一股强大而冰冷的规则之力,顺着碎片猛地反冲回林夏紧握碎片的双手,直刺她的灵魂深处!
“确认锚点。支付:1次记忆固化。抵押物:随机记忆片段。”
冰冷的规则宣判如同丧钟!
瞬间,一股无法抗拒的剥离感狠狠攫住了林夏的意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粗暴地伸进她的记忆宫殿,抓住一段色彩鲜明的画卷,猛地撕下、抽走!
被抽离的记忆:是某个冬日清晨,窗外飘着细雪。母亲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姜糖香气的汤羹走进房间,放在她床头的小几上。碗沿凝结的水珠滑落,在木几上洇开一小片深色。
母亲的手温暖而略显粗糙,轻轻拂开她额前睡乱的发丝,声音温柔:“夏儿,趁热喝了,驱驱寒。” 那碗汤的热气氤氲了她的视线,姜糖的辛辣甘甜,混合着母亲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构成了那个清晨最温暖安心的气息…
残留的空洞:关于那个冬日清晨的记忆,瞬间只剩下一个冰冷的概念性框架:“母亲曾在某个冬天给我送过一碗驱寒的汤”。所有的细节——雪花的形状、汤碗的纹路、姜糖的滋味、母亲手指的触感、那萦绕的温暖气息…如同被橡皮擦彻底抹去,只剩下一个苍白、干瘪的陈述句,再无半分情感的温度。
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失落和冰冷虚无感,瞬间淹没了林夏。
“呃啊…”林夏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呜咽,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空虚和悲伤攥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这就是失忆的代价…不是遗忘,而是被生生剜去一块鲜活的灵魂血肉!
然而,付出代价换来的规则之力生效了!
“嗡!”
刺入叶川胸膛的齿轮碎片猛地爆发出强烈的、混合着幽蓝与暗紫的光芒!光芒如同无数坚韧的锁链,瞬间缠绕、钉死了以刺入点为中心、方圆数寸内的羊皮纸区域!那些蔓延的裂痕被强行冻结、弥合!
从裂痕深处渗出的暗绿色锈蚀液体被光芒逼退、禁锢!空洞内翻涌的锈蚀液体如同被投入了凝固剂,翻涌速度骤降,变得粘稠而迟滞!
叶川胸膛那细微的“咔…咔…”碎裂声消失了!濒临崩溃的凝固状态被强行钉在了这个瞬间!代价是林夏一段珍贵的记忆被永久剥夺!
林夏剧烈喘息,冷汗浸透了额前灰白的发丝。她松开紧握碎片的手,指尖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她看向刺入叶川胸膛的碎片——它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金属,更像是一枚深深嵌入羊皮纸皮肤和下方血肉的、造型奇异的骨钉!钉身由暗沉的金属和凝固的幽蓝暗紫能量构成,布满细密的规则符文。
钉头并不光滑,而是被强行塑造成一个极其微小、却异常精致的书籍装帧扣环的形状!扣环中央,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恒定幽蓝光泽的微缩晶体。
更让林夏瞳孔收缩的是,在骨钉钉头靠近扣环的侧面,一行极其微小、却清晰无比的蚀刻文字,在幽蓝光芒映照下显现:
第七卷出版日期:█████
日期部分被某种强大的规则力量强行抹去,只剩下刺眼的空白方块!但这行文字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指向未来的、冰冷的倒计时!
书签骨钉! 以记忆为代价,强行钉住濒死的时间点!钉帽刻着第七卷的出版日期,如同行刑的宣判!
林夏看着这枚用母亲冬日温暖记忆换来的冰冷骨钉,深深嵌入叶川胸膛那片非人的羊皮纸上,心脏如同被这枚骨钉同时刺穿。空洞的悲伤和失忆的冰冷虚无感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她。
控制塔外,锈蚀巨人似乎感应到了内部规则的变化,捶打舱门的频率骤然加快!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和金属撕裂的呻吟,如同狂躁的鼓点!
整个控制塔摇摇欲坠,残骸构成的墙壁上,暗紫色能量流如同濒死的血管般疯狂窜动、明灭!
时间,被骨钉强行钉住。
但深潜者的心脏,正被锈海从外部疯狂捶打。
第七卷的出版日,在钉帽上无声地倒数。
林夏扶着冰冷的残骸墙壁,艰难地站起,仅存的右眼望向控制塔深处那扇真正的核心控制门。
钥匙孔的形状在幽暗中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