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吴国华的身影在窗前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定。月光将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银边,勾勒出紧绷的下颌线条。
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四更天了。他深吸一口气,混合着泥土芬芳的夜风充满肺叶,让头脑为之一清。
明日,他将开始为百派大会做最后的准备。而等待他的,将是一场改变命运的较量。这个念头让他浑身战栗,不是出于恐惧,而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轻轻抚过腰间佩剑,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握剑时的情景——那时他的手还太小,几乎握不住剑柄。
百派大会当日,天刚蒙蒙亮,京城演武场就已经人声鼎沸。
九座比武台呈九宫格排列,每座台子四角都立着雕刻瑞兽的石柱——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栩栩如生。
台面用上好的铁木铺就,经过特殊处理,连四品高手的全力一击都难以损毁。
吴国华站在三号台下,耳边充斥着观众的欢呼声和兵器碰撞的铮鸣。
演武场四周的看台上坐满了达官显贵,最中央的凉棚下,几位身着官服的大人物正在低声交谈,时不时对台上的比试指指点点。
空气中弥漫着松脂和铁锈混合的气味——那是比武台上蜡与血共同散发的气息,刺激着每个武者的神经。
清河郡吴国华,对阵临江郡赵氏武馆赵明!裁判洪亮的声音穿透嘈杂,在演武场上空回荡。那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声音却中气十足,显然内力深厚。
吴国华整了整靛青色劲装的袖口,布料因为多次浆洗而略显发白,但干净整洁。
他缓步登台,靴底踏在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上台后,他先向中央凉棚方向抱拳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毛病。
对手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崭新的湖蓝色武服,腰间系着象征赵氏武馆的银色腰带。
他手持一对分水刺,寒光闪闪的刃口在阳光下泛着冷光。眼中闪烁着初生牛犊般的锐气,但握兵器的手却微微发抖,暴露出内心的紧张。
请赐教。赵明抱拳行礼,手腕上的铜铃随着动作发出清脆声响。那是赵氏武馆的传统,每个弟子出师时都会获赠这样一对铃铛,据说能驱邪避凶。
吴国华微微颔首,右手紧紧抓住长枪。枪杆是用百年铁木制成,通体漆黑,枪尖寒光凛凛,红缨随着微风轻轻摆动。
他早已通过气息判断出对方不过六品中期,这样的对手,不值得他暴露真实实力。
但为了不引人注目,他刻意收敛了气息,让自己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五品武者。
开始!裁判手中的铜锣敲响,清脆的声响在演武场上回荡。
赵明率先发难,身形如箭般射出,分水刺划出两道银弧,直取吴国华双肩要穴。
这一招双龙探海确实得了临江赵氏真传,速度与角度都无可挑剔。刺尖破空发出尖锐的啸声,显示出不俗的功力。
台下观众发出惊呼,几个穿着赵氏武馆服饰的年轻人更是激动地站了起来。
吴国华眼中精光一闪,在最后一刻身形如鬼魅般侧移半步,右手长枪枪尾精准点在赵明腕间穴位上。
这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实则蕴含了精妙的内力运用。
的一声脆响,分水刺脱手而出,在铁木台面上弹跳几下,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赵明踉跄后退,脸上写满难以置信,右手腕迅速红肿起来。他低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承让。吴国华收势而立,长枪仍未出鞘。整个交手过程不过三息,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那些原本不看好这个乡下小子的观众纷纷改观,交头接耳地打听他的来历。
裁判高声宣布:清河郡吴国华胜!铜锣再次敲响,宣告这场比试的结束。吴国华向对手抱拳致意,然后缓步下台。
他能感觉到看台上几道探究的目光,其中一道格外锐利,如芒在背。
转头望去,只见观战席上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年轻人正冷冷地注视着他——那人腰间悬挂的青玉令牌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正是玄天阁的标志。
接下来几天的比试如出一辙。每日辰时,演武场的铜钟准时敲响,浑厚的钟声在京城上空回荡,惊起成群栖息的鸽子。
吴国华刻意将实力压制在六品巅峰,却凭借老辣的经验和精准的判断,连续击败十二位来自各郡的少年天才。
这些对手个个来历不凡,有北境寒枪门的少主,有南疆毒掌传人,还有东海剑岛的嫡系弟子,但无一例外都败在了他那杆看似普通的铁木长枪下。
每场比试他都控制在十招之内,枪尖始终未曾出击。这种游刃有余的表现逐渐引起了其他门派长老的注意。
看台上,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老者们开始交头接耳,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精光。
吴国华能感觉到,每当自己以精妙招式取胜时,看台上就会有几道锐利的目光如箭般射来,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这清河郡的小子不简单。观战台最前排,一位白发如雪的老者捋着长须低语。
他身披紫金道袍,胸前绣着八卦图案,正是玄天阁的二长老。
看似六品,实战却堪比五品。老者眯起眼睛,目光如刀般锐利,更难得的是那份沉稳,不像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他身旁的几位门派长老闻言,纷纷点头附和,眼中流露出赞赏与警惕交织的复杂神色。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演武场四周的柳树都蔫蔫地垂着枝条,连蝉鸣都变得有气无力。
吴国华站在台下阴影处,用一块靛青色的布巾擦拭着额角的汗水。布巾已经被汗水浸透,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盐腥味。
他刚结束上午的最后一场比试,对手是西凉马家的传人,一手弯刀使得出神入化,却还是败在了他的枪下。
忽然,他感到一道锐利的目光刺在背上,如芒在背。那目光如有实质,让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