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手指刚碰到那滴悬在药罐裂缝上的水珠,地面猛地一震。
叶清欢的膝盖还在发抖,但她整个人往前扑了过去。她的手抓向碎片,指尖擦过冰凉的瓷面,却被一股黑气掀翻在地。后背撞上宫阶,痛得她眼前发黑。她张嘴想喊,只咳出一口血。
萧景琰靠在柱子边,牙关紧咬,寒毒已经蔓延到脖颈,皮肤泛着青灰。他想站起来,可腿根本不听使唤。他看见叶清欢被击倒,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伸手去够药杵,却连抬臂的力气都没有。
“你还不死心?”二皇子冷笑,低头看着掌心渗出的黑血。那滴水珠已经被他捏进尾戒的裂口,戒指嗡鸣震动,黑气像藤蔓一样缠上他的手臂,迅速裹住全身。他的眼睛开始发红,呼吸变得沉重,脚下的石板一块块炸开。
叶清欢撑起身子,左手摸到袖中最后一根银针。她的药包早就空了,裙摆撕得七零八落,腿上的伤又裂开了,血顺着小腿流进鞋里。她知道这一针下去,可能什么都改变不了。但她不能停。
她猛地翻身,银针直刺对方小腿穴位。二皇子只是抬脚一踢,她整个人飞出去,撞在宫灯底座上,灯罩碎了一地。
“你救不了他。”二皇子一步步走过去,“你也护不住这鼎。它本该属于我。”
叶清欢喘着气,抹掉嘴角的血。她盯着那片药鼎碎片,离她只有两步远,可她现在连爬过去的力气都在一点点消失。她试了试药罐,贴着胸口发烫,但没有动静。回溯之息没来。没人感激她。没人看见她做了什么。
她忽然笑了下,“你真以为……拿到它就能掌控一切?”
“你说对了。”二皇子弯腰,手指离碎片只剩半寸,“我不用它掌控一切,我只要杀了你们。”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从侧面射来。是萧景琰拼尽全力掷出的药杵尖端,划破空气撞向他手腕。二皇子侧身避开,药杵砸在地上,发出沉闷响声。
他转头看向太子,眼神阴冷,“你还敢动?等我把你的命一条条抽出来时,你会求我让你早点死。”
萧景琰靠着柱子,一句话没说,只是抬手抹掉唇边的血,目光死死盯着他。
叶清欢趁机挪动身体,一点一点往碎片方向爬。她的手掌磨破了,指甲缝里全是碎石和血。她不敢抬头,怕被发现动作。她能感觉到药罐还在发烫,热度比之前更烈,像是要烧穿她的衣服。
可它就是不亮。
她咬住下唇,心里一遍遍念着:谁来……谁来感激我一次?
三年前她救过一个快死的乞丐,那人醒来只问有没有饭吃;
上个月她在街角治好一个孩子高热,母亲拉着她哭,可第二天就被太医院的人带走灭口;
就连刚才那一战,她替萧景琰挡下致命一击,他看她的眼神是痛,不是谢。
没有人真正感激她活着。
二皇子捡起碎片,捏在手里仔细打量。那瓷片边缘锋利,在火光下泛着幽青色。他低笑一声,“终于到手了。”
叶清欢猛地抬头,“你根本不知道怎么用!它是活的!不会认你这种人!”
“我不用它认我。”他抬起眼,瞳孔已经完全变黑,“我让它毁。”
他举起碎片,就要往地上摔。
叶清欢不知哪来的力气,整个人扑上去,双手抱住他的腿。二皇子用力踹她,她死死不松手,指甲抠进他靴子的缝隙。她的额头撞在地上,鼻子流血,视线模糊,嘴里全是铁锈味。
“放开!”他怒吼,一脚把她踹开。
她滚出去好几尺,背部重重磕在台阶边缘。药罐从怀里滑了出来,落在她手边。裂缝里的水珠还在,微微颤动。
她颤抖着手去抓,却发现罐身突然变得滚烫。不是之前的温热,是像要把她手掌灼穿的那种热。她没松手,反而把它紧紧按在胸口。
“求你……给我一眼……随便谁都行……只要有人因为我活下来……让我看见……”
罐子震动了一下。
还是没有光。
二皇子站起身,冷笑地看着她,“最后挣扎的样子,真难看。”
他转身走向萧景琰,手里握着碎片,“等我用这东西割开他的喉咙,你再好好看看,什么叫无力回天。”
叶清欢趴在地上,手指抠进砖缝。她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比一下慢。她知道她撑不了多久了。她救不了任何人了。
就在二皇子走到太子面前,举起碎片的瞬间——
药罐突然爆发出一道微弱的青光。
那光很淡,像夜里一闪而过的萤火,转瞬即逝。可叶清欢感觉脑子里“轰”地一声,一幅画面强行挤了进来:
一间破屋,雨夜。
一个小女孩躺在草席上,浑身发烫,嘴唇发紫。
她自己蹲在旁边,用银针扎对方十宣穴,一边扎一边数着呼吸。
汤药灌不进去,她就用自己的嘴含住药汁,一口一口渡过去。
三天两夜,小女孩醒过来,第一句话是:“姐姐,我会活下去的。”
然后跪在地上,对着她磕了一个头。
画面消失了。
叶清欢愣住了。
那个孩子……她早就不记得了。那是她刚穿越过来,在城外义庄附近救的流浪女童。她以为对方早就死了。可刚才那一幕,分明是从那孩子的眼睛里看到的。
她救过她。
她真的救过一个人。
那个人……感激她。
药罐的热度还没退,青光虽弱,却持续亮着。
她猛地抬头,看向二皇子的后颈。
风府穴的位置,黑气依旧在打旋,但比之前快了一倍。那是力量过载的表现。他撑不了太久。
她撑着地面坐起来,把药罐塞回怀里。右手摸到最后一根银针,轻轻夹在指间。
“萧景琰。”她开口,声音沙哑。
太子抬起头,眼神涣散,但还是看了她一眼。
“别闭眼。”她说,“撑住。”
二皇子回头,嗤笑,“你还想干什么?等死吗?”
叶清欢没理他。她慢慢站起身,腿一软,差点跪下,但她扶住柱子,硬是挺直了腰。她的衣服全是血和灰,头发散了,脸上满是污迹。可她的眼神变了。
不再是绝望。
是决断。
她一步一步朝二皇子走去。
每走一步,药罐就烫一分。
每近一尺,脑子里的画面就清晰一分。
那个孩子磕头的模样,一直在她眼前晃。
二皇子察觉不对,转身面对她,“你找死!”
他挥手,黑气化刃劈来。叶清欢侧身闪过,左肩又被划开一道口子。她没停,继续逼近。
“你疯了?!”他怒吼,再次出手。
这一次,她没有闪。
她迎着黑气冲上去,在最后一刻屈膝跃起,右手银针直刺对方咽喉下方的廉泉穴。二皇子抬手格挡,黑袍残余之力震得她手腕发麻,针尖偏了几分,扎进锁骨下方。
黑气猛地一滞。
叶清欢落地,单膝跪地,大口喘气。她知道这一针只能干扰他三息。
三息就够了。
她抬起左手,从发间拔下断掉的听诊器银簪,将簪尾的机关狠狠按进自己掌心。鲜血涌出,混着最后一点九心玄芝粉末,涂在银针尾端。
“你说我护不住他?”她抬头,盯着二皇子,“那你试试看,能不能在我倒下前,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