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轮子碾过碎石，发出沉闷的响声。叶清欢靠在车厢壁上，手指一直贴着袖中药罐的裂缝。那道缝还在发热，像有东西在里头轻轻撞。
她忽然睁眼。
前方山口处，地面猛地塌陷，前头那辆马车直接栽了进去。第二辆还没停稳，两侧林子里就射出火矢，箭头带毒，擦着车顶飞过，钉进后轮，瞬间燃起黑烟。
“跳！”她一把掀开车门，翻身滚下。
落地时她顺势一滚，肩膀撞上岩石，药罐在怀里晃了一下。她没管疼，立刻抬头看四周。影卫已经有人中箭倒地，手臂上的皮肤开始发紫，眼睛翻白，嘴里念着胡话，转头就朝同伴扑过去。
萧景琰从第一辆车跃下，药杵点地稳住身形。他刚要往前冲，地下突然弹出三根铁索，缠住他小腿，另一端直奔腰际。他侧身挥杵砸断一根，另外两根却越收越紧。
叶清欢抽出银簪，甩手三针，全扎进锁链连接处的机关眼里。铁索“咔”地松开。
她没停，快步冲向最近一个中毒的影卫。那人正举刀砍向自己人，她抬手捏住他耳后，银簪刺入翳风穴，逼出一口黑血。那人浑身一抖，眼神清明了一瞬。
“谁在控制你们？”她问。
那人嘴唇动了动：“……崖顶……骨哨……三长两短……”
话没说完，他又抽搐起来。
叶清欢退后半步，抬头看向右侧山崖。风从那边来，带着一股焦臭味，像是烧过什么东西。她咬破指尖，用血抹过三根银针，低声默念系统教过的口诀。针尖微微发亮，接着开始轻颤，指向崖顶某处。
她在那儿。
她抬手，把银针甩了出去。
三枚针划破空气，钉进崖顶一块突出的岩石后。紧接着，一声闷哼传来，有什么东西摔在地上，滚了几圈才停下。一个穿皮袍的人趴在那里，手里还攥着一根黑色骨哨，哨子裂了条缝。
林子里的箭雨立刻乱了节奏。
可没等他们喘口气，地面又开始震动。几处泥土隆起，像是底下有东西要钻出来。接着，四具傀儡从坑里爬出，身上裹着破布，脸上涂满灰泥，膝盖和脖子处绑着铜环，手里提着弯刀。
它们动作不快，但很稳，一步步朝人群逼近。
叶清欢盯着它们的眼睛。那不是活人的眼神，可也不是完全死的。她忽然想起刚才回溯时看到的画面——红发老者站在炉边，手里拿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她心跳一紧。
这些傀儡，是用巡防营士兵炼的。
她迅速把药罐按在胸口，闭眼催动最后一丝念气。画面闪现：一具傀儡被绑在架子上，胸口剖开，有人往里塞了一个冒着热气的东西。它的膝盖铜环亮了一下，然后睁开眼。
记忆断了。
她猛地睁眼，大喊：“砍它们膝盖上的环！那是开关！”
萧景琰听见了，药杵横扫，砸向最近一具傀儡的腿弯。铜环应声断裂，那东西当场跪倒，抽搐几下不动了。另外两具立刻转向他，动作加快。
叶清欢抽出三根银针，同时射出，分别命中两具傀儡的膝环和颈后连接处。其中一具当场瘫倒，另一具踉跄几步，刀劈下来慢了半拍，被影卫合力砍翻。
最后一具冲向剩下的影卫，眼看就要砍中一人后背。
叶清欢冲上去，一把推开那人，自己却被刀背扫中肩膀，整个人摔在地上。药罐从怀里滑出，磕到石头，裂缝又扩大了一分，渗出一丝青光。
她顾不上捡，翻身坐起，从发间拔下听诊器银簪，对准傀儡胸口连点三下。那东西动作一滞，脖子歪了歪，轰然倒地。
四周暂时安静。
可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影卫只剩六个还能站，三个躺在地上抽搐，另外两个不动了。萧景琰拄着药杵站在不远处，呼吸比刚才重，左手按着肋侧，那里有一道划伤，血已经浸透衣料。
“你怎么样？”她走过去。
“还能打。”他说，“但他们不会只派这几个人。”
话音刚落，林子里传来低沉的嗡鸣。地面再次震动，这次是从四面八方来的。泥土翻动，树根断裂，更多的坑洞出现。每一处都爬出一具傀儡，有的缺胳膊，有的头歪着，但全都朝着他们围拢。
数量至少二十。
叶清欢低头看药罐。裂缝里的青光忽明忽暗，像快熄的灯。她没再犹豫，撕下裙角布条，把药罐紧紧缠住，塞进怀里。
“不能再耗了。”她说，“得往上走。”
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块高地。那里背靠断崖，只有两个入口，易守难攻。现在是唯一的退路。
“你带人先上，我来断后。”萧景琰说。
“不行，你伤了。”她摇头，“我来引开它们，你带人上去。”
“你一个人挡不住。”
“我不是要硬拼。”她从袖中取出银簪，敲了敲身边那块巨石，“我有办法让它们自相残杀。”
她爬上石头，举起银簪，对着岩壁快速敲击。声音清脆，节奏特殊——正是刚才那人口中说的“三长两短”。
两具靠近的傀儡突然停下，转头看向彼此。它们脖子上的铜环开始发烫变红，接着猛地抽搐，刀刃同时挥出，砍进对方身体。
其他傀儡也受到影响，有的原地打转，有的开始互攻。
叶清欢趁机挥手：“快走！现在！”
萧景琰不再多说，立刻指挥影卫往高地方向撤。她留在原地，继续敲击岩石，制造假指令。每敲一次，就有两具傀儡失控互斗。
可就在她准备撤离时，眼角余光瞥见崖顶那个摔下去的人动了。那人缓缓爬起，从怀里掏出一支新的骨哨，放到嘴边。
她来不及阻止。
一声尖锐的哨音划破夜空。
所有傀儡瞬间停止互斗，齐刷刷转头，看向她所在的位置。
它们的脚步重新整齐起来，成扇形包抄，把她围在中间。
她站在巨石上，四周全是提刀逼近的傀儡。远处，萧景琰已经带人上了高地，正要回头找她。
她举起银簪，对准最近的一具傀儡。
下一秒，所有傀儡同时抬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