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宇集团总部大楼,顶层。
这层楼静得吓人,地毯厚得能把所有脚步声都吞掉,连空气都好像比楼下稠几分,带着一股子昂贵香薰和权力混杂的怪味儿。走廊尽头那扇厚重的、带着精致黄铜把手的实木门后面,就是赵天宇的地盘。
办公室大得离谱,能轻松塞下半个篮球场。一整面墙都是落地玻璃,外面是密密麻麻的钢铁森林和蚂蚁一样的车流,看着就让人头晕。屋里摆的都是红木家具,油光锃亮,墙上挂着看不懂但肯定死贵的画,角落里还有个酒柜,里面那些洋酒瓶子在射灯底下闪闪发光。
赵天宇这会儿就站在那大玻璃窗前,背对着门口。他身上那套西装,料子好得能反光,一看就是老师傅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可他现在没半点平时那种人模狗样的派头,后脊梁绷得跟铁板一样,两只手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办公桌前头,站着个叫阿忠的中年男人,是赵天宇的心腹。阿忠这会儿恨不得把脑袋塞进裤裆里,额头上、鼻尖上全是亮晶晶的汗珠子,大气儿都不敢喘,腰弯得都快对折了。
“失败了?”赵天宇终于开口了,声音不高,像是从牙缝里一点一点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冰碴子,砸在人耳朵里生疼,“夜枭……那个在外头名头响得吓人、号称从来没失过手的夜枭,栽了?连他带他那几个据说能上天入地的伙计,全被那个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天天趿拉着人字拖的泥腿子,给一锅烩了?”
阿忠的身子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声音发飘,带着颤音:“是……是的,赵总。咱们安排在附近盯梢的人,看得真真儿的。昨儿晚上,潜龙公司那帮人,把夜枭他们几个,跟塞麻袋似的,全弄上一辆黑布隆冬的厢货拉走了。星耀科技那边儿的发布会……刚完事儿,顺当得很,那‘先知’芯片也亮完相了,底下那帮人……反响……反响还挺他妈热烈。”
“热烈?顺当?!”赵天宇猛地一个转身,那张平时保养得跟小白脸似的面皮,此刻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都蹦起来了。他抡起胳膊,一巴掌狠狠拍在光滑得能照出人影儿的红木办公桌上!
“砰!”
一声闷响,跟打了个小雷似的,震得桌上的笔筒、文件架都跟着跳了一下。
“老子他妈花了八位数!美金!请的是国际上最牛逼、要价最黑的独行大盗!结果呢?结果连那芯片长得是圆是扁都没瞅见,还他妈倒贴进去几个大活人,给人家当俘虏送上门了?!老子的钱是他妈大风刮来的吗?啊?!是拿来听这碎杯子声儿玩儿的吗?!”
他越吼声儿越大,唾沫星子喷了阿忠一脸,胸口跟拉风箱似的呼哧呼哧起伏,眼珠子瞪得溜圆,里面全是血丝,跟要吃人一样。他目光扫过桌面上那个他平时最爱显摆、据说是什么清代官窑出的青花瓷茶杯。那茶杯看着是挺润,可他这会儿看着就来气!
下一秒,他胳膊一抡,猛地抓起那个茶杯,看都没多看一眼,使足了吃奶的劲儿,朝着脚下那软乎乎、贵得要死的羊毛地毯,狠狠砸了下去!
“哐啷——咔嚓!”
先是一声特别脆、特别刺耳的碎裂声,紧接着就是瓷片子噼里啪啦掉地上的细碎动静。好好一个杯子,瞬间就成了一堆破烂儿,茶叶沫子和凉茶水溅得到处都是,在地毯上洇开一团团难看的深色污渍。
阿忠吓得浑身一激灵,跟过了电似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永远别出来。
“废物!全他妈是废物!”赵天宇扯着脖子咆哮,像一头被捅了窝的马蜂,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来来回回地走,皮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夜枭是废物!你们这帮打听消息的更是废物中的废物!连对方到底有几斤几两都没摸明白!那个林野!他妈的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妖孽?!一个被林家当垃圾扫出门的弃子,怎么就能有这种通天的本事?!连他妈先天后期的夜枭,都能被他给撂趴下?!”
他突然刹住脚步,猛地扭过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钉在阿忠身上,像是要把他扒皮抽筋:“还有!夜枭现在落在他们手里,他那张嘴……他会不会把老子给卖了?!”
阿忠感觉后背的冷汗已经把衬衫湿透了,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按、按道上那些不成文的规矩,夜枭这种级别的人物,一般……一般都会讲点‘江湖道义’,不会那么轻易就……”
“放你娘的狗臭屁!”赵天宇一口唾沫差点啐他脸上,直接打断,眼神阴狠得能冻死人,“规矩?规矩顶个蛋用!人都落到别人手里了,生死都由不得自己,还他妈讲规矩?林野那个小杂种,路子邪性得很,谁知道他会用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撬开夜枭的嘴!”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好几下,猛地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像是在强行把那股快要炸开的邪火往下压。他几步走到那个精致的酒柜前,动作有些粗暴地抓起一瓶看着就价值不菲的威士忌,也没用杯子,直接对着瓶口“咕咚咕咚”灌下去好几大口。火辣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稍微压下了点儿那股想要毁灭一切的躁动。
“司马先生呢?”他用手背抹了把嘴,沉声问道,声音因为酒精的刺激显得有些沙哑。每次碰到这种扎手的硬点子,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个总是躲在暗处、替他出谋划策的司马镜。
“司马先生……他今天,还没到公司来。”阿忠赶紧回答,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赵天宇的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心里那股不安的感觉更重了。司马镜这人,向来跟个精准的钟表一样,守时得可怕。今天这么要命的节骨眼上,他怎么偏偏缺席了?
他烦躁地走到那堆碎瓷片旁边,用擦得锃亮、能照出人影儿的皮鞋尖,泄愤似的踢了踢那些碎片,眼神阴晴不定,脑子里不知道在转着什么念头。
“林野……潜龙……”他咬着后槽牙,低声反复念叨着这几个字,脸上肌肉抽搐,慢慢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带着狰狞的笑容,“好,好得很。本来以为就是随手捏死只碍眼的蚂蚁,没想到是块能崩掉牙的硬石头。行,你小子想玩,老子就豁出去,陪你玩个大的!看谁先玩死谁!”
他猛地转向阿忠,语气恢复了往常那种发号施令的冰冷和不容置疑,但里面更多了一种豁出去的狠毒劲儿:
“第一,马上!立刻!启动最高级别的应急方案!把所有跟夜枭、跟这次行动沾边儿的蛛丝马迹,给老子擦得干干净净!特别是钱是怎么流出去的,中间经了谁的手,必须处理得滴水不漏!要是留下一点把柄,我扒了你的皮!”
“第二,给老子往死里查!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关系,花多少钱都行!查那个林野!查他那个破潜龙公司!他们的钱是从哪儿来的?人手是从哪儿凑的?那个突然冒出来、神神秘秘的女人到底是什么路数?还有他那身邪门歪道的功夫,到底是他妈什么来头?!老子要把他们的底裤都查出来!”
“第三,”赵天宇顿了一下,眼中凶光毕露,那是真正动了杀心的光,“去联系‘暗网’上那些认钱不认人的主儿,挂个悬赏。不要活的,只要死的。林野的那颗脑袋,老子出双倍价钱!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躲过全世界想要他命的阎王爷!”
阿忠听得心里一哆嗦,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知道,老板这次是彻底被惹毛了,要不惜一切代价除掉那个林野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把腰弯成九十度:“是!赵总!我这就去办!保证办得妥妥当当!”
看着阿忠几乎是小跑着冲出办公室的背影,赵天宇又抓起那瓶威士忌,仰头灌了一大口。他转过身,再次望向窗外那片属于他的繁华疆土,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可此刻他却觉得如坐针毡,仿佛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而这一切不安的源头,竟然就是那个他最初根本没放在眼里的林野。
“林野……你想当那出水的潜龙?”他将瓶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狠狠地把空酒瓶顿在旁边的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脸上肌肉扭曲,“老子偏要让你变成一条翻白眼的死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