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右手还按在左臂断口上，血顺着指缝往下淌，滴在b区地面的血藤残液里，发出轻微的“啪”声。那声音很轻，但在警报间歇的空档里，听得格外清楚。
他没抬头，只是用右手抹了把脸，把沾在眉骨上的血蹭到袖口。左臂已经完全僵了，从指尖到肩膀，像一截烧透的铁管，碰一下都可能碎。但他没管，反而把断口往控制面板的接口上压了压，让血顺着锈蚀的线路流进去。
“还能接吗？”他问。
林玲的声音从耳机里出来，比平时低半度：“能，但只维持十二秒。你刚才那一砸，把残存的量子节点震松了。”
“够了。”他说，“调三小时前的监控，西区锅炉房外的热成像数据。”
屏幕闪了一下，画面切到灰绿色的红外影像。几具倒伏的丧尸堆在墙角，热信号微弱，但持续。楚河盯着看了两秒，又问：“机械猎犬的识别阈值？”
“它们不认体温。”林玲说，“认跃迁粒子衰变的热谱曲线。你用一次回炉核心，系统就会记录一次‘高能活动点’，误差不超过三点二米。”
楚河点头，把左手从面板上撤下来。断口边缘的皮肤已经发灰，裂纹往胸口爬了半寸。他没看，只对通讯频道说：“刀疤李。”
“在。”声音从东侧通道传来，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
“把昨晚清出来的尸体，全拖到西区锅炉房。”
“什么？”对方顿了半秒，“那地方离能源中枢太近，引擎一震就可能引燃残留燃气。”
“就是要它们以为我藏在那儿。”楚河说，“我要让那群狗觉得，我正在西区用基因锁。”
刀疤李沉默两秒：“你是说……造假信号？”
“不是造假。”楚河说，“是误导。它们靠热谱认人，我就给它们一个‘楚河正在使用能力’的假象。”
“可尸体的热量不够，衰变曲线也对不上。”
“我会补。”
他低头看自己的左臂，灰白色已经蔓延到锁骨下方。他用右手拔出腰间的战术刀，刀刃抵在左臂未完全石化的血管上，轻轻一划。黑红色的血涌出来，混着一丝暗红能量，滴在地上那滩血藤残液里。
液体瞬间沸腾，冒出一股白烟，热成像监控画面里，b区的信号猛地跳了一下，像一次短促的能量爆发。
“成了。”林玲说，“热谱峰值和你上次启动回炉核心时吻合度91%。机械猎犬群正在转向。”
楚河没说话，把刀插回鞘里，右手撑着墙站起来。膝盖有点软，但他没停，一步步往东侧通道走。
“林玲，劫持两台工程车，开进锅炉房，引擎全功率运行。”
“已经启动了。两分钟后抵达。”
“再加一点。”楚河说，“让它们在进门前急刹，制造一次震动波，模拟我跃迁落地的冲击频率。”
“你真把它们当人看。”
“它们是机器。”楚河说，“机器就怕规律。我给它们一个规律，它们就会按规律追。”
他走到通道拐角，回头看了眼血藤茧。茧壳上的雷光还在蔓延，像棋盘上的残局未尽。他没多看，转身继续走。
两分钟后，西区热成像画面显示，两台工程车冲进锅炉房，引擎轰鸣，高温迅速叠加。机械猎犬群的红外镜头捕捉到信号，立刻改变阵型，集体转向西区。它们的四肢喷出氮气，进入高速追击模式，红外影像里，一串红色光点如流星般划过废墟。
“它们进去了。”林玲说，“正在扫描高温源，开始拆解引擎。”
“够了。”楚河说，“通知刀疤李，撤离b区，全员进东侧维修通道。”
“你呢？”
“我断后。”
他站在b区最后的闸门前，右手握着战术刀，左臂垂在身侧，像一块废铁。地面突然传来一阵低频震动，脚底能感觉到，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脉搏。
“林玲。”
“在。”
“查一下地下七层。”
“已经在扫了。”她的声音变了，“地下七层有共振信号，频率和你刚才释放的能量 spike 完全一致。古神雕像的基座是共振阵列，你的血液触发了初级唤醒协议。”
楚河没动。
“不是巧合。”他说，“回炉核心的能量特征，和那东西是同源的。”
“现在怎么办？”
“撤。”他说，“放弃b区。”
他转身往东侧通道走，刚迈出两步，地面猛地一震，头顶的混凝土块开始掉落，砸在地上发出闷响。通道两侧的灯管接连爆裂，火花四溅。
“快！”林玲喊，“裂缝正在向地下七层延伸，结构稳定性下降63%！”
楚河加快脚步，右脚踩在一块碎裂的金属板上，滑了一下，但他没倒，扶着墙继续走。身后，b区的地面裂开一道口子，深不见底，尘土冲天而起。
他最后回望了一眼。
血藤茧还在原地，雷光在茧壳表面游走，像有人在里面，落下了第二子。
东侧通道内，刀疤李带着最后一批人往深处撤。楚河跟在后面，右手指节发紧，握着刀柄，指腹蹭过刀鞘上的刻痕——那是他上个月杀掉一个叛徒时留下的。
“林玲。”他边走边说，“关掉所有非必要电源，切断b区外部信号发射。”
“已经切断。但……”她顿了一下，“地下七层的共振频率在上升，不是自然衰减，是有人在响应。”
“不是人。”楚河说，“是那东西自己醒了。”
通道尽头的铁门缓缓关闭，刀疤李在对面招手。楚河加快脚步，刚踏进门内，身后传来一声巨响，整条通道剧烈晃动，天花板塌了一截，把入口彻底封死。
“安全了？”刀疤李问。
楚河没答。他靠在墙上，右手松开刀柄，低头看自己的左臂。灰白色的石化已经蔓延到胸口，皮肤下能看见骨骼的轮廓在变硬。他抬起右手，摸了摸左肩，指尖传来的是石头般的触感。
“林玲。”
“在。”
“记录一下。”他说，“热成像误导成功，机械猎犬捕获假目标。代价：b区损毁，左臂功能丧失，地下七层装置激活。”
“要上报吗？”
“不用。”他说，“没人会信。而且……”
他停了一下，抬头看通道尽头的黑暗。
“而且那东西醒了，不是为了听我们汇报的。”
刀疤李看了他一眼：“你还走得动？”
楚河没答，只是用右手撑着墙，慢慢站起来。他的脚步有点拖，右脚落地时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通道里的灯忽明忽暗，照在他脸上，一半亮，一半藏在阴影里。
“走。”他说。
三人继续往深处走。通道两侧的管道开始渗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楚河走在最后，右手始终按在左臂断口上，指缝里还夹着一点血痂。
突然，他停下。
“怎么了？”刀疤李回头。
楚河没答。他低头看自己的右手，指尖正微微发颤。不是因为累，也不是因为伤。
是左臂断口处，传来一丝热流。
很微弱，像一缕烟，顺着血管往上爬。
他抬起右手，盯着指尖。一滴血从指缝渗出，滴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血落地的瞬间，通道尽头的黑暗里，一道雷光无声划过，像有人在远处，落下了第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