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把钚元素箱重新锁死的时候，右耳开始响。不是外面的声音，是脑子里钻出来的尖啸，像一根烧红的针从耳道插进颅骨。他没动，等那声音自己烧完。三秒后，世界安静了，左耳还能听见林玲在频道里说话，右耳只剩下一种空荡的嗡鸣，像抽真空后的玻璃罐。
他摘下耳机，右耳鼓膜已经破了，血顺着耳道流到脖颈，温的，不多。林玲的声音从左边传来：“你那边出问题了？信号延迟0.7秒。”
“没事。”楚河把耳机塞回左耳，“继续监控矿区，尸体处理完了吗？”
“埋了，加了铅层。”林玲顿了顿，“但纳米颗粒在土壤里还在活动，像在拼什么东西。”
“拼完让他们看。”楚河拍了拍战术背心，“现在不是重点。”
他转身走向地铁隧道入口，左臂的裂纹结了一层暗红硬壳，走路时能感觉到那层壳在皮肤下微微发烫。刚走两步，右耳又响了一下，这次不是尖啸，是低频震动，像远处有东西在敲打岩层。他停下，回头看了眼身后，什么都没有。
林玲的声音突然变紧：“你右耳出血了。”
“我知道。”楚河抹了把脖子，“别盯着我耳朵看，查秃鹫巢的热源。”
“还在扫。通风井顶端有三十七个活体信号，体温异常高，心跳频率和声波发射器同步。”
“它们用声音当雷达。”楚河解开战术包，翻出一支注射器，“上次从变异鼠脑提取的肽链还在吗？”
“在，但纯度不够，直接注射可能引发神经痉挛。”
“我不需要它治病。”楚河把左臂袖子卷起来，刮下一块暗红色硬壳，混进注射器，“我要它当诱饵。秃鹫的脑垂体分泌物能稳定听神经，我要活的。”
林玲沉默两秒：“你打算用基因锁代谢物当信号源？这玩意儿在生物体内会引发连锁变异。”
“我知道。”楚河把针头扎进右耳道，“它们闻得到我，那就让它们来找。”
针推到底，右耳一阵灼烧感，随即那股空荡的嗡鸣变成了某种节奏性的震颤。他闭眼，靠在隧道墙上，三十米外一滴水落下的震动，顺着岩层传到颅骨，清晰得像敲在耳膜上。
“你右耳已经废了。”林玲说。
“没废。”楚河睁开眼，“只是换了个听法。”
阿伊莎在半小时后抵达通风井外。她没说话，只是抬手，一团灰绿色的孢子从掌心飘出，像雾一样裹住楚河全身。他感觉脚步落地时不再有震动，连呼吸都被某种黏稠的膜包裹着。
“静音型孢子。”阿伊莎说，“不会反射声波，但撑不了太久。”
“够了。”楚河活动了下左臂，“我要攀到井顶，你控制它们别集体俯冲。”
“它们能感知气流。”阿伊莎看着他，“你上去就是活靶子。”
“我不用耳朵听。”楚河把兽化模式激活到三阶，左臂骨骼外翻，指甲变长，踩上井壁时，指尖嵌进混凝土，“我用骨头震。”
他往上爬得不快，但稳。每一步都让左臂的裂纹渗出油状物，顺着井壁留下暗红痕迹。爬到一半，右耳突然抽搐，一股低频声波扫过，像是某种预警信号。他停住，贴在墙上，等了十秒，头顶传来翅膀拍打空气的声音，但没俯冲。
“它们发现了代谢物痕迹。”林玲在频道里说，“但没反应。可能不认识这味道。”
“再往上十米。”楚河继续爬，“首领在最里面，心跳比别的快两倍。”
他摸到井口边缘时，右耳的震颤突然变了，像是某种共鸣。抬头，三十七只秃鹫挤在通风井顶端的钢架上，羽毛泛着金属光泽，眼眶里没有瞳孔，只有不断开合的膜状结构，像声呐接收器。
楚河屏住呼吸，左臂一撑，翻上去，贴着钢架边缘移动。孢子膜让他落地无声，但空气流动还是引起了一只秃鹫的警觉。它头一偏，膜状眼对准楚河方向。
下一秒，楚河扑出，左臂兽化爪直接插进它头骨。没血，只有一股透明液体喷出来，带着刺鼻的酸味。他一把扯下它的脑垂体，塞进密封袋。
其余秃鹫瞬间暴动，翅膀拍打出的气流形成环形冲击波。楚河被掀翻，撞上钢架，右耳耳道再次渗血。但就在那一瞬间，他“听”到了——不是通过耳朵，是颅骨在震动。
三百米外，隧道深处有渗水声，规律，稳定，像心跳。
“你右耳在接收次声波。”林玲声音发紧，“代谢物和秃鹫分泌物反应，激活了神经代偿。”
楚河没回话。他靠着钢架站起来，左臂挡开一只俯冲的秃鹫，爪子削断它的翅膀。又一只扑来，他侧身，兽化臂横扫，砸断三根钢梁。秃鹫群开始混乱，但首领已死，预警系统失效，它们的动作变得迟缓。
他退到井口，跳下。阿伊莎还在原地，孢子雾已经散了。
“拿到了。”楚河把密封袋递过去，“回去分析。”
阿伊莎接过，没说话，只是盯着他右耳。血还在流，但不是从鼓膜，是从耳道深处，颜色更暗。
“你得处理。”她说。
“等会。”楚河抬头看通风井，“它们用声音定位，我们也能用声音设陷阱。”
“你想引机械哨兵？”
“它们已经知道我们在这。”楚河抹了把脸，“不如让他们来，我们埋伏。”
阿伊莎沉默几秒，抬手，孢子再次扩散，这次是向四周蔓延，像一张无形的网。她开始调节频率，让孢子模拟人类呼吸、心跳、脚步声，分散在隧道各处。
“别调太高。”林玲提醒，“上次矿区的反向脉冲就是高频触发的。”
“我知道。”阿伊莎手指微动，“我控制在120赫兹以下。”
但她刚说完，右前方的隧道突然塌了。不是爆炸，是切割——一道音爆般的冲击波从黑暗中袭来，直接劈开混凝土穹顶。碎石砸下，楚河被气浪掀翻，左臂护住头，听见阿伊莎在喊什么，但左耳的耳机已经失灵。
他抬头，看见一只翼展超过十米的生物悬在破口上方。灰白色躯体，翅膀边缘像刀刃，没有眼睛，头部布满螺旋状凹槽，像接收器。
“S级，钢翼。”林玲的声音断断续续，“声波操控，真空刃切割，别让它靠近！”
钢翼没动，只是头部凹槽开始旋转，发出一种低频鸣叫。楚河右耳突然剧烈抽搐，像是有东西在颅骨里爬。他抬手去按，发现耳道深处的血开始震动，形成微弱的共振。
阿伊莎猛然收回孢子，大喊：“关掉所有模拟信号！它不是冲哨兵来的！”
钢翼鸣叫三声，转身，双翼一振，音爆推进，瞬间消失在风眼中。
隧道恢复安静。楚河坐在地上，右耳的血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温的。他抬手，摸到耳道边缘有一道新裂痕，像是皮肤被内部压力撑开。
林玲的声音重新接通：“钢翼退了，但……你右耳的神经活动异常。它刚才不是在攻击，是在……回应你。”
楚河没说话。他低头，看见自己右手无意识地在地面划动，划出一个图案——菱形，中间一点，像一只闭着的眼睛。
他用左手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