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昨晚听了“祈雨巫”那一番话后,蚩遥潜意识中已经没再把“巫”当成一个游戏来对待,他早已把游戏内的世界当成了一个自由的,拥有着规则的真实维度。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玩”这个游戏的行为本身,竟然也变相的等同于就在这个“世界”里活动着,他的每一次选择,都在这个光怪陆离的时空中留下了自己存在的证明。
既然如此……那么眼前这些悬浮的,限制他行动的选项,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毕竟,倘若“巫”真的是一个真实的世界,他本可以在里面拥有无限的自由,可以做出选项之外的任何的举动。
但由于这些选项的存在,像无形的枷锁,迫使他在仅有的“三选一”中,必须选择其中的一条,这难道不多余吗?
蚩遥越想,越觉得荒谬,这些所谓的选项,在这个游戏里简直太不正常了。
【叮——系统提示,恭喜宿主找到了《巫》的端倪,发现了本不应存在于其中的「选项」,恭喜宿主完成隐藏支线任务,《虚假的选择》。】
果然,系统突如其来的播报在蚩遥脑海中响起,印证了他猜测的的方向确实是正确的。
不过即使知道了选项的不合理,线索似乎也到此为止了。
思维再次陷入僵局,如同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蚩遥蹙眉沉思,他觉得,一定还有某个至关重要的一步没有被发现。
……会是那面来历不明的镜子吗?
窥见了这个游戏本质的一角后,蚩遥便不再执着于所谓的“通关”,因为他意识到,这个“游戏”根本没有什么“结局”可言,正如同“世界”没有“终点”。
主角林易只会像一颗被投入迷宫的石子,在不同的分支里,永无止境地徘徊,永远也找不到离开的出口。
蚩遥没猜错的话,正是这些所谓的选项,从根本上断绝了通往“唯一结局”的路,因为其中大多数选项提供的三条分支,三条都是必死。
三条都是死路。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蚩遥不再遵循游戏明示的任务目标,反而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迷茫地与各种Npc进行重复且无意义的对话,或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场景里摸鱼,搜寻着那些什么也没有的空房。
直播间弹幕开始躁动,纷纷觉得莫名其妙,主播为什么老是跑去跟npc对话呢?
npc不都说了要去找谁谁谁吗?
主播为什么这搜搜那翻翻,就是不去?
难不成是怕了?
「哎要我说啊,主播肯定是怕跟其他主播一样被游戏杀死了。」
「你这不废话吗?你不怕死?」
「怕还直播个啥?我们看啥?怕就别玩啊别直播啊!我承认我怕死,我本来就怕死,所以我不玩啊!」
「6。」
「遥宝爱怎么播怎么播,一天天闲得蛋疼管别人直播什么上了。」
「就是,看不爽自己去玩去,一群菜鸡估计还没进剧情就嗝屁了吧。」
蚩遥并不喜欢时刻关注着弹幕,除了之前不知道选哪个,选择纠结时才会看一眼弹幕。
毕竟他不是原主,也不擅长和观众互动,但他能看见许多一直维护他的弹幕,这让他心中微暖。
所以蚩遥也会尽量跟她们互动,不让自己过于忽视她们,他想,如果原主还能回来,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原主的积累的粉丝都脱粉离开。
好在,直播间的粉丝们注意力大多仍集中在游戏上,并没有察觉到他那些细微的异常,俩个小时一到,蚩遥火速下播,像卸下了某种沉重的负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是夜。
蚩遥再次做了一个梦。
这一次,他不再透过屏幕操控着角色,而是真切地,以自己的身体,站在了《巫》的世界中。
无论玩多少次,他始终无法习惯游戏里那瘆人的环境,更别提他此刻亲身站在这里,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他的心脏,泛起一种深入骨髓般的阴冷与不安感。
周围不是他印象中所熟悉的游戏场地,而是一片笼罩在幽蓝色调之下的荒芜大地,万籁俱寂,清冷地人心底发慌。
这是哪里?游戏里有这个场景吗?
隐约间,似乎有细微的交谈声随风飘来。
蚩遥循着那若有似无的声音,向前摸索着,穿过一片枝桠扭曲,如同鬼爪的枯树林后,视野豁然开朗——
一座巍峨、古老的城堡,如同蛰伏的巨兽,突兀地出现在了眼前,它充满了西方中世纪哥特式的风格,尖耸的塔楼刺破幽蓝的天幕,在那座最高的塔楼尖端,悬挂着一轮巨大的,不符合常理的,散发着惨白光辉的圆月。
清冷的月光如水银倾泻,照耀在荒芜的大地之上,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带上了一丝冷意,蚩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纠结半晌,最终还是走向了那扇巨大的,雕刻着繁杂且诡异花纹的暗色大门。
奇怪的是,明明刚刚还能听见的交谈声,在看清古堡的瞬间,就什么也听不到了。
仿佛那阵声音只是为了引他至此而已。
他站在巨大的门扉前,缓缓扣响门环。
“咚……咚……”
声音在死寂中回荡,显得格外空洞。
……
静静等待了一会,就在蚩遥以为不会有人来开门时,那扇沉重的大门,竟突然发出“吱呀——”一声,向内缓缓打开了。
蚩遥心头一紧,他试探性地伸了半个头进去,睁大眼睛努力辨认着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好黑,都没有灯的吗?
难道里面没人?
如果没人,那又是谁给他开的门?
蚩遥咬了咬牙,终于还是挤进了古堡内部,在他进来的瞬间,厚重的大门在身后关上——
发出一声“砰”的闷响,彻底将他和外界隔绝了开来。
进来后才发现,古堡里并不是一片绝对的漆黑,沿着两侧延伸的幽深走廊的墙壁上,零星镶嵌着一些烛台,上面跳动着昏黄摇曳的烛火,火焰投下的光影在墙壁上扭曲而动,如同幢幢鬼影。
蚩遥小心翼翼地沿着中央铺着的暗红色地毯向前走去,他自己都惊讶于什么时候他的胆子变这么大了。
这么阴森的环境也敢一个人进来。
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不过光线实在是太微弱了,除了那些烛火照出的一小片区域,其他地方皆被深邃的黑暗吞没。
那黑暗仿佛具有生命,亦或者里面沉睡着不知名的猛兽,下一秒就会睁开血红的竖瞳,锁定他这位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啪——”
一只手掌毫无征兆地重重拍在他的肩头!
蚩遥浑身一僵,猛地转头看向身后。
一个戴着狰狞鬼怪面具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蚩遥的身后。
面具的工艺极其逼真,青面獠牙,尤其是那双上挑的眼尾,勾勒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在跳跃的烛光中更显惊悚恐怖。
“这么晚了,来我们蛊的地盘有什么事吗?亲爱的。”男人低沉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丝嗜血的警告和乖戾。
蚩遥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蛊?这里是蛊的地盘?!
“我……我迷路了。”他声音发紧,抑制住自己想要下意识的尖叫,身体带着不易察觉的轻颤。
“噢?是吗。”男人缓缓俯身,那张狰狞丑恶的鬼脸凑近蚩遥,蚩遥吓得往后缩了缩身体。
男人却毫不在意,反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流连着空气中的味道,“好香,肯定很好吃……”
“我……我不好吃。”蚩遥的声音带着哭腔,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男人发出一阵低沉的闷笑,手臂自然地勾住蚩遥僵硬的肩膀,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别紧张啊。”
他打了个响指。
“啪!”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古堡里回荡。
下一秒——
整个古堡大厅被无数骤然亮起的水晶吊灯照地如同白昼!刺眼的灯光让习惯了昏暗环境的蚩遥瞬间闭上双眼,好一会才勉强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光。
当他适应光线,看清周围的景象时,血液几乎凝固。
只见他此刻正站在一个极其宽敞,装饰奢华却风格阴森的大厅中央,而前方不远处的昂贵沙发上,高背椅乃至楼梯台阶上,或坐或站,竟然有不下十数个身影。
他们穿着各异,但无一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这个不速之客身上。
蚩遥感觉自己有点死了……这是跑到别人大本营来了?
还有这些人……难不成一直都坐在这片黑暗里,从头到尾都在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