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如海，淹没了姜珏的身形。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润泽万物的温和，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光芒中，无数细密如蚁、复杂如星图的古老符文流转生灭，化作信息的洪流，强行涌入姜珏的识海。
痛苦！撕裂般的痛苦！
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打碎，又被那苍茫的青光强行重塑。无数破碎的画面、断续的声音、磅礴的意念，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击着他的意识。
他看见一片混沌未开的虚无，一点青翠的嫩芽如何破开死寂，撑起苍穹，衍化星辰万物……他看见那株巨树枝繁叶茂，庇护亿万生灵，霞光万丈，生命气息如海如潮……他看见无数缠绕着苍白气息的锁链自虚空探出，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巨树的生机，星辰因此黯淡，万物因此凋零……他看见一道决绝的青衫背影，手持古朴道剑，义无反顾地冲向那苍白锁链的源头，剑光撕裂寰宇，却也溅起漫天碧血……最后，是无穷无尽的坠落感，沉入冰冷的、连时光都冻结的归墟深处，以及一声跨越万古的不甘叹息……
“守护……代价……未竟……归来……”
断断续续的意念在他灵魂深处回响。
那是……我的过去？我是……那株树？还是……那青衫？
姜珏的意识在庞大的信息流中沉浮，几乎要被同化、要被那古老的悲伤与责任压垮。他的身体在青光中剧烈颤抖，七窍甚至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
“姜珏！” 姜玉颜心急如焚，她能感受到姜珏此刻正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冲击。她想上前，却被那磅礴的青光柔和而坚定地推开。怀中的玉珏灼热无比，发出嗡嗡的悲鸣，似乎在为那逝去的辉煌与付出的代价而哀伤。
“大哥哥……在吃苦苦……” 包子被青光刺得眯起眼，小脸上却没什么害怕，反而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平静，她扯了扯姜玉颜的衣角，“姐姐别怕，他在……想起来。”
就在这时，异变再起！
那冲天而起的青色光柱，以及其中蕴含的磅礴古老意志，如同在寂静深夜里点燃的烽火，瞬间惊动了方圆百里内的某些存在！
“嗡——”
遥远的、姜家祖地最核心的禁区方向，一股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空间波动，被这同源的青帝气息猛然引动！一道细微的、仿佛由无数空间碎片组成的灰色裂缝，在禁区上空一闪而逝，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归墟寂灭气息！虽然只是一瞬便弥合，但那泄露出的气息，却让所有感应到的生灵神魂颤栗！
几乎同时，落风郡城外，一座隐秘的山谷洞府中，一名正在打坐、周身缠绕着淡淡苍白气息的黑袍人猛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惊骇与狂喜！
“如此精纯古老的青木本源意志？！还有……归墟的波动？！就在那破落姜家的方向！” 他身影一晃，化作一道灰影，急速朝着姜家祖地而来。“必须得到它！献给尊者！”
姜家内部，三长老姜立轩以及几位潜修的老辈人物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令人灵魂悸动的气息惊醒，纷纷冲出闭关之地，惊疑不定地望向祖地废墟方向。
“那是……祖地深处？发生了什么？”
“好古老……好可怕的气息！”
“快！派人去查探！”
一时间，暗流彻底化为明面上的波涛，无数目光聚焦于那片平日无人问津的废墟！
青光核心处，姜珏的颤抖渐渐平息。那浩瀚的信息洪流似乎找到了宣泄口，大部分沉淀于他灵魂深处，等待日后慢慢消化，而最核心的一缕本源印记，则与他今生的神魂初步融合。
包裹他的青光开始缓缓收敛，最终化作一道凝练的青色流光，没入他的眉心，形成一个极其古朴、仿佛由树枝与道纹交织而成的淡青色印记。
他缓缓睁开双眼。
那双原本清澈沉静的眼眸，此刻仿佛蕴藏了万古青天，深邃、沧桑，带着一丝难以化开的疲惫与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明悟后的坚定。
他看向姜玉颜，看向她怀中嗡鸣的玉珏，目光复杂无比，有亲切，有感激，更有一种仿佛跨越了无尽轮回才得以重逢的慨然。
“我……想起了一些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稳，“我不是那株树，我是……曾守护它，并与它一同征战，最终一同沉沦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那枚已经光华内敛，却与自己产生了血脉相连般感应的金属碎片上。“这是它的……一块残骸，承载着它部分本源与记忆，也承载着……我的道。”
他抬起手，指尖一缕精纯至极、蕴含着生灭轮回意境的青色道韵悄然流转，远比之前的玄黄之气更加古老、更加本源。那是属于青元仙帝——木之道始的力量雏形！
“青元……” 姜玉颜看着他眉心的印记，感受着他身上那与碎片同源却更加鲜活的气息，终于确认了心中的猜想。她手中的玉珏也平静下来，传递出依赖与孺慕的情绪。
“呀，想起来了就好。” 包子拍着小手，似乎完成了一件大事，又打了个哈欠，“可是……好像把坏蛋和好多看热闹的引来了……”
不用她说，姜珏和姜玉颜强大的灵觉已经感应到，数道强弱不一的气息，正从不同方向，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急速逼近！其中一道，更是带着令人厌恶的苍白死寂之感！
危机，迫在眉睫！
姜珏眼神一凝，那属于远古仙帝的决断瞬间回归：“走！不能留在这里！去归墟波动出现的方向！”
他感应到，那里或许有离开的契机，或许有……他必须去面对的宿命之地！
他一手拉起姜玉颜，另一只手自然而然地将包子抱起，身形化作一道青色流光，不再掩饰气息，朝着祖地禁区，那空间裂缝一闪而逝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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