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镜男利落地把那个终于安静如鸡的麻袋卷塞进后座,动作熟练得像在打包快递。
“哐当。”
那瓶没喝完的汽水被无情遗弃在路边,液体汩汩流出,仿佛在为某人短暂的自由默哀。
黑色轿车重新启动,引擎发出低沉的哼唧,迅速滑入夜色,消失不见。
颠簸了不知多久,车子终于驶离了喧闹的主干道,拐上一条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私家小路。
再睁眼,人已经坐在一张椅子上了,手腕被塑料扎带勒得死紧,血液不通畅导致指尖有点发麻。
他甩了甩还有些发晕的脑袋,抬眼就瞅见对面真皮沙发上坐着个人。
对方脸上堆着那种商场老狐狸标配的假笑,褶子都能夹死苍蝇。
“江先生,你好啊。”
男人站起身,热情地伸出手,语气热络得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亲兄弟,“鄙人李跌。手下人不懂事,办事粗糙,让你受惊了,实在是对不住,对不住哈。”
他一边说,一边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旁边杵着的黑衣壮汉立刻上前,“咔哒”一声剪断了江言手腕上的扎带。
江言:“……” 内心弹幕爆炸:李跌?我还礼貌呢我!
“江先生,实在抱歉,本意是想‘请’您过来的,都怪我,没跟他们交代清楚方式方法。”
他笑容不变,刚才的麻袋套头和暴力绑架就只是热情的迎宾仪式出了点小偏差。
李跌没在意江言那一脸“我信你个鬼”的表情,自顾自从手下递来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笑容可掬地推到江言面前。
“我呢,是真心实意希望能和江先生你合作。条件嘛,绝对让你满意,你可以先看看,考虑一下。”
他笑容不变,眼神里却带着“你不可能拒绝”的笃定。
江言活动着被勒出红痕的手腕,脸上没啥表情,心里早已把对方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他随手翻开文件,目光懒散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直到瞥见后面跟着的一长串零。
嚯!这价码……确实让人心跳加速,差点把持不住。
虽然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但他脸上必须绷住,气势不能输!
江言“啪”地一声合上文件,随手把它丢回面前的矮几上,动作随意得像在丢垃圾。
他身体往后一靠,翘起腿,抬眼看着李跌,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探究:
“说吧,李老板。为什么是我?我履历平平无奇,业绩稳定垫底,就是个混吃等死、随时可能被优化去喝西北风的资深社畜。你这天上掉的馅饼,怕是砸错人了吧?”
李跌脸上的笑容深了些,就等着江言这么问。
他端起桌上的红酒杯,故作优雅地轻轻晃了晃,“江先生,你太谦虚了。‘普通’这个词,可完全配不上你。”
他抿了口酒,眼睛看着江言,“据我们……多方观察,你很‘特殊’。而我们正在寻找的,恰恰就是你这样的‘特殊’人才。”
江言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下巴微抬,眼神里带着点“继续你的表演”的挑衅。
“哦?那李先生,你这说得我都有点好奇了。展开细说,我到底哪儿‘特殊’了?是帅得比较特殊,还是……”
李跌看着江言那副油盐不进、插科打诨的样子,脸上的假笑终于淡下去几分,眼底闪过商人特有的精光。
他放下酒杯,身体也微微前倾,声音压低故作神秘:“江先生,明人不说暗话。”
眼睛紧紧盯着江言,试图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破绽或动摇。
江言的目光再次扫过文件上那串令人眼晕的零。
钱,确实是个好东西啊。
这合同看着……好像也就签个名的事儿?总不能比给总部当牛做马更坑吧?
他脑海里甚至闪过一个危险的念头:老东家?那是什么?给钱多的就是我的新爹!
钱财就是一种欲望!他可以让你无所不能,也可以让你堕入深渊的啊!
小江!你清醒一点啊!
种子在他旁边急得上下翻飞,光芒乱闪,模拟出警报器的声音。
虽然别人看不见,但江言属实是被这傻球晃得眼晕。
“任何东西都可能是假的,包括友情,爱情甚至亲情。唯有金钱不会背叛——”
江言在心里对着种子语重心长地传授他的歪理,“——所以那就快让我堕入这甜蜜的深渊吧!快!”
虽然心里的小算盘已经拨得震天响,但他面上依旧稳如老狗,没什么波澜。
他倒要看看这姓李的能放出什么彩虹屁。
眼神斜睨着李跌,慢悠悠地开口,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带着三分被金钱打动、七分故作镇定的腔调:
“行吧,听起来是挺‘厉害’的。那具体要我做什么?先说好,杀人放火、违背公序良俗、背刺老东家(虽然好像也不是不行)这种脏活儿累活儿,我可不干。我可是有原则的。”
李跌脸上的笑容重新变得浓郁,他双手交叉放在膝上,声音压得更低蛊惑道:
“江先生放心,都是合法合规、前景广阔的研究项目。我们……致力于探索一些超越常人认知的领域,比如……生命的极限,潜能的开发,甚至……触摸逆转生死的边界。我们相信,像您这样的特殊个体,正是打开这扇通往未来大门的,独一无二的‘钥匙’。”
他的话术包装得光鲜亮丽,核心却赤裸裸地指向那些游走在伦理边缘的禁忌。
“生命的极限?逆转生死?”江言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心里嗤笑一声。钥匙?怕不是想把他弄上实验台当小白鼠切片研究吧?说得还挺高大上。
最近接的活儿,不是研究生命就是折腾复活,江言越想越觉得这李跌不对劲。
哦!他懂了,难道是终究 boss要出现了!
他抬起头,看着对方那张写满“信我者得永生”的传销头子脸,指节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拖长了调子:
“听起来……是挺玄乎,这事儿不小啊。”他故意顿了顿,摆出慎重考虑的姿态,“容我回去琢磨琢磨。”
“当然,江先生尽管慎重考虑。”
李跌非常“善解人意”地点点头,笑容里带着十拿九稳的笃定,仿佛已经看见江言抱着钞票签卖身契的未来了。
“不过,这样的机会,错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我相信江先生是个明白人。”
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手下立刻恭敬且强硬地递上一张质感奇特、只印了串号码的黑色名片。
“如有任何疑问,随时联系我。”李跌的笑容无懈可击。
江言用两根手指像拈脏东西一样夹过名片,随手就塞进了裤兜,动作敷衍得像在收路边发的健身传单。
“行,知道了。”
他站起身,象征性地掸了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很快,他又被那辆锃亮的黑车“贴心”地送回了最初被麻袋套头的案发现场。
车门“砰”地关上,引擎声毫不留恋地远去,把他一个人丢在昏黄的路灯下,像个被用完即弃的共享物品。
夜风吹过,带着点凉意,也吹不散意识之种在他旁边的疯狂轰炸:
那老狐狸一看就不是好鸟!还触摸边界?他咋不直接上天呢!小江你可千万别被腐蚀了啊!咱们回家打游戏不香吗?!
“知道了知道了,吵什么吵,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
江言没好气地怼了回去,双手插回裤兜,慢悠悠地朝着所谓的“家”的方向挪动。
走了没几步,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对着黑车早已消失的街角,低声骂了一句:“靠!”
江言对着空荡荡的街头,无声地比了个标准的中指。
“绑人的时候动作那叫一个快准狠,送回来就不能多踩脚油门送到小区门口?!这售后服务也太拉胯了!真当老子是共享充电宝啊,随用随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