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的江城博物馆浸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静里,唯有檐角的铁马偶尔发出声细碎的响,像被岁月遗忘的叹息。
月光透过穹顶的玻璃天窗,斜斜洒在展厅中央的青铜鼎上,将鼎身饕餮纹的阴影拉得老长,在青砖地上织成幅诡异的图案,宛如蛰伏的上古巨兽。
这尊三足两耳的巨鼎已在馆中静置百年,青铜表面裹着层温润的包浆,唯有三足间的龙纹凹槽始终泛着淡淡的青,像藏着永不熄灭的星火。
此刻,那凹槽突然微微震颤,先是细如蚊蚋的嗡鸣,渐渐变得清晰,连展厅角落的展柜玻璃都跟着轻轻晃动,柜内的古玉、铜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
雷烈站在鼎前半步远,脊柱突然传来阵熟悉的灼烫,那枚嵌在第三腰椎的钨钢弹头像是被唤醒的困龙,在骨缝里剧烈搏动。
他下意识地按住后心,指尖能清晰摸到皮肉下凸起的轮廓,每一次跳动都与青铜鼎的震颤频率渐渐重合,仿佛两柄隔世共鸣的战鼓。
“雷烈,你看!”
苏清依的声音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举着爷爷留下的青铜镜站在鼎侧,镜面磨得光亮,将鼎内的景象清晰映出。
雷烈凑过去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 鼎心竟悬浮着半具白骨,骨骼泛着与鼎身同源的青光,肋骨处残留着半片玄甲残片,上面的玄甲卫徽记虽已锈蚀,却随青光明灭,像是在呼吸般闪烁。
“是战尊的遗骨。”
雷烈的声音沉得像鼎身的青铜,他想起爷爷手札里的记载:“玄甲卫战尊归天后,魂归青铜鼎,骨藏龙纹槽”,当年只当是传说,此刻却在眼前化作真切的景象。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按在鼎身冰凉的青铜上,指尖传来的触感粗糙而厚重,仿佛能摸到百年前铸造时的火痕。
刚按下去的刹那,鼎身突然爆出阵刺痛,那些原本平滑的鳞片纹路竟齐齐凸起,像无数把细小的刀,划破了他的掌心。
血珠顺着鳞片的沟壑渗入,滴落在三足间的龙纹凹槽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
鼎内的白骨突然缓缓转动,指骨僵硬地抬起,指向博物馆西侧那道不起眼的暗门,门楣上的灰尘被气流吹动,露出里面藏着的玄鸟刻痕。
“俺来砸开这破门!”
石敢当的大嗓门打破了寂静,他扛着流星锤走到暗门前,铁链在掌心转了个圈,带着呼啸砸向门板。
“轰隆” 一声巨响,暗门应声而碎,木屑飞溅中,十二道黑影突然从穹顶坠落,动作快得像蝙蝠,玄甲上的狼头纹在青光里泛着冷光,正是九商盟的 “影卫”。
“来得正好!”
石敢当怒吼一声,流星锤横扫,铁链缠住最前面那名影卫的脚踝,猛地一拽,对方重重摔在地上,玄甲与青砖碰撞发出沉闷的响。
雷烈的 “破阵” 也在此时出鞘,漆黑的刀身划过道弧线,刀风掀起的气流让周围的展柜玻璃嗡嗡作响,直取左侧三名影卫的咽喉。
苏清依没有闲着,她举着青铜镜不断调整角度,月光透过镜面折射出束束银辉,扫过影卫们的身影。
当镜光落在一名影卫后心时,她突然低呼:“雷烈!他们后心有东西!”
雷烈闻言,刀势微微一滞,顺着镜光看去 —— 每名影卫的玄甲后心都嵌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芯片,外壳上刻着极小的 “天枢” 二字,与周都护实验室里控制培养舱的装置几乎是同一个样式,只是更小巧,显然是专门用来操控影卫的。
“是周都护的傀儡!”
雷烈的眼神骤然变冷,“破阵” 突然高高举起,刀身在青光与月光的交织下,竟泛出层淡淡的金芒,紧接着爆发出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不是来自喉咙,而是源自刀身本身,仿佛有条巨龙在刀中苏醒。
刀风卷起的气流如潮水般扩散,十二名影卫同时僵住,后心的芯片发出 “滋滋” 的电流声,随后齐齐炸裂,黑色的碎片溅落在地。
影卫们失去操控,动作变得僵硬,石敢当趁机上前,流星锤的铁链缠住他们的玄甲,猛地发力,将十二具影卫躯体甩向青铜鼎周围。
玄甲碎片在碰撞中散落,竟顺着鼎身的青光缓缓移动,最终在鼎周拼出个完整的玄鸟图腾,翅膀展开,正好护住鼎心的白骨,像是在守护战尊的遗骨。
展厅里的青光越来越盛,青铜鼎三足间的龙纹凹槽渗出更多荧荧光液,顺着青砖的缝隙流淌,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鼎内的白骨突然停止转动,指骨直直指向雷烈的胸口。
他下意识地低头,心口那道当年在红海战役留下的伤疤突然渗出金红色的血珠,血珠滴落在地上,与龙纹凹槽流出的光液相遇,竟凝成与龙骸纹路几乎一致的图案,泛着淡淡的金光,在青石板上格外醒目。
“这纹路……”
苏清依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地面的纹路,突然抬头看向雷烈,眼神里满是震惊,“和爷爷手札里画的龙骸核心纹路,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石敢当也凑过来,挠了挠头:“这么说,雷队你跟这龙骸…… 还有渊源?”
雷烈没有回答,只是盯着地上的纹路,脊柱里的弹头还在轻轻搏动,与青铜鼎的青光、白骨的指骨形成奇妙的呼应。
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那句含糊的话:“你是龙的传人,也是玄甲卫的魂”,当时不解其意,此刻看着鼎心的战尊遗骨、地上的同源纹路,心中突然涌起个大胆的猜测 —— 他的血脉,或许与战尊有着不为人知的联系。
就在这时,博物馆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警笛声,由远及近,还夹杂着九商盟特有的号角声。
石敢当握紧流星锤,警惕地看向门口:“雷队,怕是周都护的人来了!这白骨和纹路咋办?”
雷烈弯腰将地上的血珠纹路用石板盖住,又对着鼎心的白骨轻声道:“战尊英灵,容晚辈暂避锋芒,日后必来守护。”
说完,他扶着苏清依,对石敢当使了个眼色:“走,从后门的密道撤,别让他们发现这里的动静。”
三人顺着暗门后的通道撤离时,青铜鼎的青光渐渐减弱,却仍在鼎心留下丝淡淡的光,护住那半具战尊遗骨。
通道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展厅里只剩下青铜鼎的余温和地上未散的纹路,像是在等待下一次龙骸异动,也像是在诉说着玄甲卫与龙骸之间,跨越百年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