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全无视了周围人注视的目光,仿佛进入了一种绝对专注的状态。她一手拿着图纸(铁路赶紧凑过去帮她举着),另一只手握着木棍,脚步轻盈而稳定地踏在泥地上。她时而目测距离,时而用木棍比划角度,时而蹲下身用手指丈量。
突然,她在距离入口约五十米、一块半埋的石头左侧约三步的地方停下。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削尖的木棍,对准那个点,用力向下一插!
“噗嗤!” 木棍尖锐的末端深深扎入松软的泥土,稳稳地立在那里,像一个小小的墓碑。
接着,她向左前方移动了精确的七步(每一步的距离仿佛用尺子量过),在一个浅浅的弹坑边缘,再次插下第二根木棍!
“噗!”
她没有停歇,转身,目测,疾走,插棍!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犹豫和停顿。每一次落脚,每一次插棍,都精准得令人发指!仿佛她的大脑就是一台精密的计算机,而她的身体就是最完美的执行终端。
铁路和王国安,以及周围的战士们,都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动作。他们看着图纸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点,再看看张胜寒在实地上插下的、对应着图纸上每一个点的木棍标记。
图纸上的A区1点——地上插了一根棍。
图纸上的A区2点——几步之外,另一根棍精准矗立。
图纸上的b区核心点——在一堆看似无害的瓦砾旁,木棍深深插入。
……
当张胜寒将代表最后几个c区隐蔽点的木棍也稳稳插入预定位置后,铁路和王国安拿着图纸,飞快地跑到现场,拿着卷尺(李军机灵地递过来的)开始测量那些木棍之间的距离、与入口的角度、与周围参照物的位置……
测量结果让所有人大脑一片空白!
分毫不差!
图纸上标注的50米,实地测量就是50米!
图纸上标注的左偏15度,实地角度就是15度!
图纸上标注的间距x米,实地木棍间距就是x米!
所有的点,所有的距离,所有的角度,都和张胜寒那张在泥地里随手画出的草图,以及她刚才在笔记本上补充的精确图纸,完全吻合!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仿佛那些木棍不是她临时插下去的,而是早就长在那里,被精确测量过一样!
铁路看着手中卷尺的刻度,又抬头看向站在雷区边缘、依旧一脸平静、仿佛只是做了件微不足道小事的张胜寒,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
他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要削那两根木棍了——那就是她用来“打点”的标尺!是她将脑海中的精密计算,瞬间转化为现实坐标的魔杖!
王国安更是张大了嘴巴,半晌才合拢,喃喃道:“我滴个亲娘嘞…小寒,你这脑子…是装了北斗星吗?” 这已经不是经验能解释的了,这简直是神乎其技!
张胜寒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众人震撼的目光视若无睹,声音平淡地响起:“按点,埋雷。引信,按图串联。” 说完,她走到物资堆旁,拿起一把工兵铲,走向了第一个插着木棍的位置——那里,将埋下第一颗带来死亡的地雷。真正的布设,现在才开始。而战士们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敬畏,更带上了一种近乎信仰的狂热。
王国安看着铁路那张依旧盯着图纸、眉头紧锁的脸,忍不住用沾满泥污的手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带着点促狭和过来人的“忠告”:“兄弟,听哥一句劝,以后你要真能…咳,那啥,‘上位’了,千万记得洁身自好啊!这丫头…太凶残了!一般人真降不住!” 他指的是张胜寒那种非人的计算能力和冷酷的战场风格。
正蹲在张胜寒旁边,笨拙但认真地帮忙整理着引线的唐豆,听到“洁身自好”、“上位”这几个词,一脸懵懂地抬起头:“王哥?啥上位?打下手还要上位吗?”
王国安被他这纯洁无瑕的眼神看得一滞,没好气地直接伸手,用沾满泥巴的大手糊了他一脸,把他那张茫然的脸推开:“去去去!小屁孩不需要知道!埋你的雷去!看准点!别碰歪了小寒插的棍子!”
唐豆委屈地抹了把脸上的泥,嘟囔着“不说就不说嘛”,继续小心翼翼地摆弄引线。
铁路翻了个巨大的白眼,懒得理会王国安的“胡言乱语”。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因那张精密图纸带来的震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也蹲下身,开始仔细核对张胜寒插下的每一个木棍标记点,对照着图纸,指挥战士们挖掘雷坑、放置地雷、设置引信。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破坏了这精密的“死亡艺术”。
李军则带着他们班的战士,如同最精密的机器,高效地执行着指令。他们看着那些看似随意插下的木棍,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丝狂热。这些木棍,就是指引他们布置下这片“死亡之地”的坐标!
“深度!注意深度!b区的压发雷埋深要统一!伪装层薄一点!让它更敏感!”
“引线!引线捋直了!别打结!用那个透明尼龙线!对!就那个!”
“c区的延时引信装好了吗?小心点!那玩意儿金贵!”
李军的声音在雷区回荡,战士们动作麻利,气氛紧张而高效。
就在这时,葛营长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脸上还带着部署完其他防线的凝重。他站在雷区边缘,看着眼前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杀机的土地,以及战士们有条不紊忙碌的身影,目光最终落在蹲在稍远处一块大石头上、正慢条斯理啃着一块硬邦邦肉干的张胜寒身上。
“布置完了?” 葛营长走到张胜寒身边,看着雷区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张胜寒头也没抬,用力撕咬下一块肉干,腮帮子微微鼓起咀嚼着,含糊不清地、极其理所当然地回了一句:“很难吗?挖个坑,埋个雷,穿个线,不就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