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快醒醒！快醒醒！再不醒就真的赶不上离水秘境开启啦！！！”系统965的电子音在识海中尖锐回荡，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
黑暗没有尽头，覃故像断了线的纸鸢，在混沌里飘荡，连自我都快要遗忘。
直到965那声呼唤穿透屏障，先是微弱断续，后来越发清晰响亮，如同一柄重锤，持续敲击在他几近涣散的灵识上。
他下意识地收紧指尖，试图抓住虚空中那缕与自己心神相连的“傀丝”，挣扎着想要掀开眼皮，然而眼皮沉得像压了两座山，只能循着声音的源头，艰难地挪动每一丝意识。
每前进一分，都要耗费极大心力，对抗着那股将他不断拖向深渊深处的无形引力。
时间如指尖流沙，一分一秒过去，965穷途末路，真没招了，银牙一咬，爬到覃故胸前，抬起胖乎乎、肉嘟嘟的小手，对着那张俊美苍白的脸，左右开弓，结结实实地拍了几下。
“啪啪啪———”
“宿主，快醒来，快醒来啊！”把掌声混着965的如锋利刀刃的尖利呼唤，猛地劈开了浓重粘稠的意识迷雾。
榻上浑身被冷汗浸透、额发湿漉贴在额角的覃故，猛地从混沌深渊中挣脱，倏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喘息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涣散的瞳孔缓缓聚焦，映入眼帘的是悬在他正上方、那张毫无表情的胖娃娃脸。
965收回还扬着的小肉手，语气恢复了平板的电子音：“宿主，你已经睡了一天一夜。离水秘境将于一个时辰后开启。”
覃故撑着发软的身体坐起，白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浸湿的寝衣紧贴皮肤，带来一阵寒意。
他抬手，指尖揉了揉刺痛的额角，那里还残留着混沌的钝痛，视线扫过965脸颊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急色，他眸光微动，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你……打我？”
965盘腿坐在他面前，肚兜上的系绳随着动作晃了晃，一板一眼地回答：“紧急唤醒程序已启动。物理刺激是必要手段。”
覃故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将残余的眩晕感驱散。
那沉沦于无边黑暗的感觉依旧如附骨之疽，缠绕在意识深处，他掀开薄被，赤足踏上冰凉的地面，足尖传来的冷意让他精神稍振。
“离水……秘境……”他低声重复，走到铜镜，镜中人面色苍白如纸，唯有一双眼睛，褪去迷蒙后，显出惯有的疏离与冷寂。
白色的眉毛和睫毛如同覆上一层寒霜，更添几分非人的淡漠。
“时间紧迫，”965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焦心的催促，“请宿主抓紧时间出发。”
覃故不言，走到屏风后，动作略显迟缓褪下湿透的寝衣，换上备好的那身纤尘不染的月白法袍。冰凉的丝滑布料触及皮肤，让他微微蹙眉。
梳洗，束发，将那头霜白长发利落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清晰凌厉的下颌线。
整个过程沉默而迅速，只有玉梳划过发丝的细微声响。
965安静地跟在脚边，仰头看着宿主恢复那副拒人千里的清冷模样。
覃故整理好衣袍，目光扫向窗外渐明的天色，眉头微蹙。“问心宗距离水秘境多远？”他顿了顿，“还有离水秘境的具体方位在哪里？”
“直线距离三百七十里。”965胖乎乎的小手比了手势，“以宿主目前状态，即便全力御剑赶去，也绝无可能在秘境开启前抵达。”
覃故闻言，冷淡地瞥了965一眼。“既然如此，你是想让我放弃？还是有什么办法？”
965抬起肉乎乎的手指点着下巴，电子眼闪烁两下：“你不是会画符吗？绘制一张传送符直接过去。”
覃故指尖轻捻，斜眼睨着965，语气里带着几分讥诮：“我画的传送符素来不稳。你确定要赌这次能准确抵达？莫不是忘了我和你说过的千嶂山那次？”
965的数据流明显乱了一瞬。
它确实刚记起覃故曾提及的那次严重事故——当时他试图提前推进剧情，提前下山，结果传送符发生严重偏差，将他直接抛入妖兽云集的千嶂山深处。
先是遭遇两头大妖围攻，被伤至奄奄一息，而后又被救起的修士的仇人趁虚而入，缚绑了丢弃在东麓，被妖兽群围攻，苦苦血战，再然后他被迫跳崖赌一线生机，最终在崖底困数年，关键剧情节点尽数错过。
“我还有一个办法。”
覃故挑眉，示意它说下去。
“这个世界出现bug后，主神不是给你开启了积分商城权限吗？你可以从里面兑换一个定向传送卷轴……”
“我没积分。”覃故不等它说完便冷声打断，语气如常的像是在讨论今天吃什么。
965的数据流又是一滞，胖胖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965的机械音里罕见地透出几分焦躁，它抬起小肉手，用力抓了抓头顶的小揪揪，“到底还有什么……”
话音未落，它猛地顿住，电子眼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倏然转向覃故，肚兜系绳都因这急速转身而飞扬起来。
“还有一个方案！赊账！你可以申请赊账！”
“等到秘境，找到男女主，跟在他们身边做任务你就会有积分，到时候你再还回去。”
“不过鉴于你目前积分为零，赊购物品价值不能超过三百积分。”
覃故闻言，微微仰首，下颌线绷紧，淡漠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考量。“打开来看看。”
965立刻“唰”的一声，调出一面半透明的光幕出现在覃故面前。
光幕上物品琳琅满目，流光溢彩，各类法宝、丹药、功法图标熠熠生辉，几乎要晃花人眼。
覃故视线快速扫过，先是掠过那些功效强大的法宝，又看向玄奥的功法秘籍，最终目光定格在每样物品右下角标注的价格上——【定向传送卷轴：1000积分】。
他薄唇微抿，操控意识将光幕列表拉到最顶端。这次他不再看物品名称，也不看具体功能描述，只专注于那一个个刺目的红色数字。
从上到下，从头到尾，竟无一样是他能企及。最便宜的一瓶回灵丹，也要四百五十积分。
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真的会忍不住发笑。
覃故喉间溢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偏过头，眼珠斜睨着965，那眼神森然得像是能冻结空气：“这就是你说的办法？你亲自来看看，这上面哪一个，是我能买得起的。”
965显然也没料到积分商城的物价如此高昂，数据核心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又一个方案宣告失败，它急得像核心处理器过载，肉乎乎的小身体在原地不停打转，红肚兜都快拧成了麻花。
蓦地，一道微弱的电流灵光划过它的数据处理中心。它猛地停下脚步，双手用力一拍，发出清脆的“啪”声，急急开口道：“我知道了！还有一个地方，或许能用三百积分买到你需要的东西！”
覃故缓缓转回头，冰冷的视线笼罩它，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你这次，最好确保有效。”
965被那眼神看得数据流一颤，连忙解释：“每个主神商城体系下，都连接着一个隐藏的‘残次品处理区’！你可以去那里看看！”
“残次品处理区？”覃故低声重复，白色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对，”965快速点头，“就是专门出售各种有瑕疵、效果不稳定或存在未知风险的商品的地方，价格通常是正常商品的三分之一甚至更低。”
覃故沉默了片刻，眼底晦暗不明。“调出来。”他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965不敢怠慢，小胖手在虚空中连点数下。
只见原本光华璀璨的光幕猛地闪烁了几下，色彩黯淡下去，界面变得灰扑扑的，上面陈列的物品图标也变得模糊不清，介绍文字更是简略得近乎敷衍。
【未知效果的传送符（残次品）：250积分（风险自负）】
【功效不明的疾行丹（残次品）：280积分（可能失效）】
【偶尔失灵的神行玉佩（残次品）：300积分（极限价格）】
【副作用不明的定点传送卷轴（残次品）：300积分（极极限价格）】
一片萧条破败的景象，与先前的光鲜形成了鲜明对比。
覃故的视线在那片灰暗的列表上逐一扫过，快速评估着每一件残次品在当前境况下可能发挥的微弱作用。
他迅速剔除那些描述过于离谱、听起来毫无保障的丹药和法宝，最终他的目光落在【未知效果的传送符】和【副作用不明的定点传送卷轴】之间短暂游移，三息后，指尖悬停在了后者之上。
至少，“定点”二字，听起来比完全“未知”要多一丝渺茫的希望。
就在他准备确认购买这价值三百积分的【副作用不明的定点传送卷轴（残次品）】时，965带着明显迟疑的电子音响起：“宿主，你真的决定要购买这件残次品吗？”
“处理区的商品数据严重缺失，不管其标注的主功能能否起效，都必然伴随无法预测的副作用，你……”它仰望着覃故线条冷硬、看不出情绪的侧脸，后续的劝阻数据堵塞在了发声模块。
覃故微曲的食指顿在半空，视线依旧落在光幕上那刺眼的“三百积分”字样上，声音平直，听不出波澜：“眼下这情形，我难道还有的选？”
965的电子眼微弱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彻底沉寂下去，不再输出任何异议。
覃故不再犹豫，指尖落下，轻点在那灰扑扑的卷轴图标上。
一道黯淡的灰光划过，伴随着细微类似布帛撕裂的“嗤啦”声。
一个触手粗糙、材质不明、甚至边缘有些磨损的陈旧卷轴，凭空浮现，落入覃故早已摊开的掌心。
这卷轴看上去颇为古旧，绑缚的细绳颜色暗沉，整体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朴。
覃故垂眸，冰冷的手指拂过卷轴表面，感受到其上传来的微弱且杂乱的能量波动。
“用法？”他抬眼，看向965。
“展开卷轴，同时向其中注入一缕灵力，并在脑海中清晰构想目的地坐标。”965语速极快地回答，小胖手指着卷轴，“但宿主必须知晓，残次品的空间锚定极不可靠，任何细微的精神干扰或能量波动，都可能导致传送出现严重偏差，且副作用未知。”
覃故面无表情地收拢五指，将卷轴握紧在掌心，最后扫了眼这间清冷的居室，不再耽搁，转身推门而出。
门外，天光已然大盛，山风带着清晨的微寒掠过。他行至院落中央的空地，站定。
“宿主，请务必集中所有精神，精确构想离水秘境的详细地址！”965紧挨着他的脚边，电子眼一眨不眨地锁定着那枚陈旧的卷轴，内部传感器全开，严密监控着周围任何细微的空间能量变化。
覃故闭合双眼，深深吸入一口冷空气，强行压制住识海中因沉睡过久而残留的混沌与隐痛。
他竭力回忆着965传给他的所有关于离水秘境的信息——那片被朦胧水汽永恒笼罩的广阔湖面，湖畔那道扭曲不定、散发着空间波动的光门影像。
意念高度凝聚于一点。
与此同时，他指尖微动，一缕细若游丝的灵力悄无声息地探入掌中那粗糙的卷轴。
“嗡——嗞……”
卷轴猛地一颤，发出一种类似朽木断裂般的异响。原本黯淡的卷轴表面骤然迸发出光芒，刺目、紊乱、不断在灰白之间疯狂跳跃的强光，剧烈闪烁，极不稳定！
一股带着撕裂感的庞大空间能量瞬间以卷轴为核心爆发开来，形成一个扭曲变形、明灭不定的光涡，将覃故连同脚下的965一同吞噬。
光涡内部，空间疯狂震荡，强烈的撕扯感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要将人肢解。
覃故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与恶心，周身骨骼都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他眉头紧锁，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强行在脑海中离锚定水秘境的具体位置，对抗着这狂暴的空间乱流。
“警告！空间坐标正在剧烈波动！能量读数极不稳定！残次品副作用……无法侦测……即将……”965的警报声在剧烈的空间震荡中被切割得支离破碎。
就在光涡闪烁的频率达到极致，仿佛下一刻就要彻底崩碎瓦解的瞬间——
“唰！”
灰白交替的刺眼光芒猛地向内收缩，随即彻底湮灭。
强烈的失重感猛然袭来，紧接着是脊背与坚硬地面凶狠撞击的闷响，震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喉间不可抑制地溢出一声压抑的痛哼。
“啊——！”
失去意识前，覃故涣散的听觉捕捉到一声近在咫尺、充满惊惶的短促女子尖叫。可很快那声尖叫戛然而止，像是被人猛地捂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