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故赤着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只随意披了件宽松的长衫，衣带也系得松散。
他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门外的光线有些刺眼，一道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所有光源，投下长长的影子笼罩住他。
是臧剑玉。
他似乎正准备抬手推门，动作因覃故的开门而顿住。
覃故逆着光，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
他微微垂首，声音带着苏醒的低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弟子，见过师尊。”
臧剑玉没有回应他的见礼，目光在他苍白的赤足和单薄的衣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一言不发地从他身旁走过，径直步入屋内，在桌旁的一张圆凳上坐下。
覃故抿了抿唇，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坐。”臧剑玉没有看他，只是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另一张凳子。
覃故的心跳在胸腔里悄然加速，咚咚作响，面上竭力维持着平静，依言在他所指的位置坐下，双手无意识地交叠放在膝上。
臧剑玉的目光终于落在他脸上，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可知晓，本尊是在何处将你寻回？”
覃故的视线低垂，落在自己交叠的手指上：“回师尊，弟子……不知。”
“主峰之外，极偏远的一处无名山涧。”臧剑玉的声音很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为何会去到那种地方？”
覃故早已想好说辞，语速平稳：“弟子无意前往。只是从主峰离开时，御剑途中忽感身体不适，难以支撑，不得已才仓促降落。当时神思昏沉，未曾看清降落之地具体是何所在。”
臧剑玉静静地听着，那双银灰色的眼眸深邃得仿佛能洞察人心。
显然，他并不全然相信这番解释。“你可是对本尊心有怨？”他直接问出来，目光如炬。
覃故心中一凛，抬起头，迎上臧剑玉审视的目光，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疏离与恭敬：“回师尊，弟子对师尊并无怨。”
“弟子这副残躯，自己最是清楚。百年来，是师尊为弟子四处奔波，采集那些难寻的灵药奇珍。”
“是许师叔为弟子遍翻古籍，殚精竭虑，才堪堪保住弟子性命。师尊与师叔的大恩，弟子铭感五内，唯有感激，怎会有怨？”
臧剑玉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斟酌覃故话语中的真假。
“本尊收蒋延与楼听雨为徒，皆因其父以冰焰双生莲与枯荣草为交换之条件。若你心中不喜他们二人，明日见过一面后，本尊自会约束他们，不让他们来打扰你清静。”
覃故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松开，垂下眼帘，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师尊多虑了。弟子并无责怪师尊之意，亦无对新师弟师妹的不喜。”
“师尊行事，自有师尊的道理。弟子只是弟子，师尊……无需向弟子解释什么。”
臧剑玉眸色骤然暗沉下去，像积蓄着风暴的深海。
他凝视着覃故低垂的眼眸，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里带着一丝无奈。
“罢了。”他站起身，衣袂无风自动，“明日辰时三刻，到寒梅坞来。”
“无论如何，他们是你的师弟师妹，终归要见上一面。” 说完，不愿再看覃故的反应，起身离开，留下覃故独自一人坐在原地，沐浴在从门口斜照进来的晨光里。
臧剑玉离开后，覃故久久不能回神，心头萦绕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异样感。
臧剑玉方才的言行，似乎与原身记忆中有些不同，透着一股说不清的……古怪？
覃故蹙眉思索，却如雾里看花，终究未能理清头绪。
忽然，覃故想起原身记忆里若师尊再收新徒，作为首徒，理应为师弟师妹准备一份见面礼。
他刚欲起身寻找合适的物件作为见面礼，一团约莫婴儿拳头大小、柔和的白光倏然从他额间溢出，悬浮在半空。
光芒流转，迅速化作那熟悉的长着天使翅膀的牛马形态——007。
007欢快地绕着覃故飞了两圈，最后稳稳停在他眼前，电子音带着雀跃：【哈哈！宿主！我回来啦！有没有想我呀？】
覃故的目光随着它小巧的身影移动，直接切入正题：“你回来了。可问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前一秒还在欢快扑腾翅膀的007瞬间僵住，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小小的身体直直从半空中坠落下来。
覃故下意识伸手，将它接在掌心。
007落在覃故温热的掌心里，数据模拟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沮丧和歉意：【宿主……抱歉，我没能找到直接恢复原主记忆的方法。】
它努力组织着语言，【人类的大脑和神魂结构太复杂……失忆的原因五花八门。】
007努力回忆着从总部打探来的信息：【我咨询过一些带过类似宿主的同事。】
【他们遇到过的情况有这几种：神魂严重受损导致的失忆，被强大封印强行封存，因为施展某些禁术或使用特殊宝物的副作用而造成的，还有……就是潜意识为了保护自己，主动选择遗忘痛苦的记忆……】
007抬起小脑袋，数据眼中闪烁着无奈的光：【至于原主……他在书里只是个推动剧情的炮灰角色，根本没详细写他失忆的具体原因啊！】
覃故沉吟道：“可以排除神魂受损。原主是近期，就在我穿来前一晚，才遗失的那段记忆。”他回想起寒潭边找到的玉佩和剧烈的头痛。
007立刻点头：【嗯！那就排除这个可能。】
它像是想起了什么，翅膀猛地一扇，【对了！有个同事告诉我，虽然方法不确定，但想要刺激记忆恢复，可以尝试多接触与丢失记忆相关的物品、场景，或者听到某些特定的话语、声音，这些东西有可能触动神魂深处被封存的印记。】
覃故：“明白了。看来目前也只能这样尝试了。”
007在覃故掌心转了个圈：【宿主，现在当务之急是你得先了解这个世界的剧情线。你躺到床上去，放松心神，我把完整的世界线信息传输给你。你只需要按照剧情线里‘覃故’的人生轨迹去走就行！】
覃故没有异议：“嗯。”
他依言走到床边，褪去外衫，躺了上去，调整呼吸，尽量放松身体。
007飞到覃故额前悬停，声音变得严肃：【宿主，传输过程会有点疼，是信息流冲击识海的正常反应。你……忍一忍。】
话音落下，007小小的身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一道蕴含着庞杂信息的数据洪流，瞬间刺入覃故的眉心。
覃故双眼一睁，窗外已是天光大亮，阳光透过窗棂洒落，鸟鸣清脆悦耳。
他猛地坐起身，瞥见日头的高度，心中暗道：
“糟了！”
他完全没想到，仅仅是接收世界线信息，竟让他险些错过了臧剑玉告知他的时辰。
化为实体蹲在窗台上的007，歪着小牛马脑袋，不解地看着宿主的慌忙，但它选择尊重宿主的节奏。
覃故迅速抓过一件浅蓝色的衣袍套上，召出佩剑，御剑而起，直奔寒梅坞。
一刻钟后，覃故风尘仆仆地落在寒梅坞入口处。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了他。
他匆忙整理了下被风吹乱的衣袍褶皱，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压下心口因赶路而泛起的闷滞感，大步流星地朝着臧剑玉所在的栖梧院走去。
栖梧院内，气氛沉静。
臧剑玉端坐主位，一袭藏蓝色宽袍，衣料厚重，上用银线绣着几丛清冷的剑兰。
他那头标志性的银灰色长发并未高束，仅用一根同色的发带松松半挽，余发垂落肩背，为他冷峻的容颜添了几分罕见的随意。
一男一女两道身影从院外步入。
蒋延一身火红鲛绡长袍，衣摆迤逦曳地三尺有余，金线绣成的翻腾火焰云海图案在行走间流光溢彩，似要将地面点燃。
腰间松松垮垮系着玄铁腰链，链上坠着三枚古朴的青铜铃铛，随着他略带张扬的步伐，发出清越狂放的声响。
领口大敞，露出线条分明的古铜色胸膛，足蹬赤红云纹长靴，靴筒上细密的红宝石在光线折射下，如同跳跃的星火，整个人耀眼夺目，气势逼人。
身侧的楼听雨则内敛许多。
一身深墨色杭绸长衫，衣料泛着沉静的暗哑光泽，如同被浓云笼罩的深邃夜空。
袖口与衣摆处，乌金丝线绣着繁复抽象的星轨图纹，只在强光下才隐约可辨其玄奥。
领口开至锁骨，一枚水滴状的墨玉坠子点缀其间，玉身天然生就一道凌厉的闪电纹路。
腰间仅用同色布带松松系住，末端垂着两绺简洁的流苏，走动时几乎无声。
长发用一根墨玉簪简单挽起大半，余下青丝柔顺垂落，发间别着一朵寒铁打制的墨梅，花瓣薄如蝉翼，边缘锋利，透着一股孤高清冷的意味。
二人向臧剑玉恭敬行礼。
臧剑玉微微颔首，示意他们落座于下首左侧。
之后便不再言语，目光沉静地投向院门方向，像在等待着什么。
寒梅坞占据天极峰顶，范围极广，其规模甚至超越了宗主居所。
寒意深重，覃故甫一踏入，刺骨的冷意便如影随形。
他心里焦急，步伐加快，心口立刻传来熟悉的闷塞感，呼吸也急促起来。
覃故不得不放慢脚步，忍受着寒气的侵袭，一步步向深处的栖梧院挪动。
饶是覃故如今已是筑基大圆满的修为，这一路走来，四肢百骸也已被冻得麻木僵硬。
当他终于踏入栖梧院温暖的厅堂时，手指脚趾都失去了知觉，脸色更是被寒气浸得有些发青。
厅堂内，楼听雨和蒋延面前的茶盏已添过两回。
臧剑玉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两人心知肚明，他在等谁。
蒋延平素性子火爆，但昨日臧剑玉的话犹在耳边，纵有不满，此刻也只能强压着，不敢造次。
覃故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左脚迈入的瞬间，三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覃故脚步不可擦的微顿，面色沉静，似并未感受到那几道目光的重量，径直走到堂中，向主位躬身：“弟子覃故，见过师尊。”
声音带着一丝赶路后的微喘，但依旧清晰，“弟子来迟，请师尊责罚。”
他随即转向下首的两人，同样微微欠身：“二位师弟师妹，抱歉，是我来迟了。”
楼听雨抿了抿唇，没有立刻回应。
蒋延则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清晰的“哼！”，带着明显的不满。
视线上下打量着他这个大师兄。
之前在锁春轩，覃故被臧剑玉和许栩挡住身影，他和楼听雨初来乍到又不敢细看，印象模糊。
此刻近距离相对，蒋延才惊觉，他这位修为尽失的大师兄，竟生得如此一副惊世容貌。
浅蓝色的冰绡长袍薄如烟雾，在透入室内的光线下流转着清冷的微光。
衣摆处，银灰色的丝线绣着几缕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的流云纹样。
领口微敞，露出线条优美的锁骨，颈间悬着一枚边缘带着细微裂痕的浅蓝水滴玉佩。
腰间仅用同色丝带松松系住，带尾略显磨损。
他的头发并未用发冠束起，只用一根碧蓝色的发带松松拢住上半部分，余下乌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披散在肩背，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落胸前，衬得那张清俊绝伦的面容愈发昳丽逼人。
他身量高挑清瘦，约莫一米八五上下，肩宽腿长，身姿如修竹般挺拔，即便静立，也透着一股利落劲韧的气质。
腰肢劲瘦，腰线收束得恰到好处，更显清隽。
流畅的脊背线条，无声诉说着内里的坚韧。
此刻他裹在单薄的浅蓝衣袍里，衣摆垂落地面，因寒冷和赶路，苍白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薄红。
一双凤眼因冷空气刺激而泛着水光，眼尾洇开淡淡的红晕。
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冻后的微红，一举一动间，那份病弱与优雅奇异地融合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具冲击力的、脆弱又坚韧的美感。
覃故介绍完自己，目光平静地转向楼听雨和蒋延，从储物戒中取出两件物品，分别递向两人。
“初次见面，师兄身无长物，这两件小玩意儿，便算作给师弟师妹的见面礼。”他的声音清泠泠的，听不出太多情绪。
递给楼听雨的，是一个小巧的玉瓶，瓶身温润，隐隐透出冰寒之气：“此乃青冥露，取自三千年玄冰核心所凝之露。于修行略有小益，可助洗髓伐脉，清除修炼日久积存于体内的浊气杂质。”
“师妹根基稳固，此物或能锦上添花。”
转向蒋延时，他递出的是一截约莫三寸长、通体乌黑、纹理古朴的木块：“此物名唤镇灵木，取自千年古槐之心核。随身佩戴，可收敛自身灵力波动，示于人前的修为，会比真实境界低上一个大层次。”
覃故看着蒋延，语气依旧平淡，“修真界人心叵测，师弟天赋卓绝，锋芒毕露，此物或可作他日行走在外时，一点微不足道的后手。”
楼听雨和蒋延看着递到眼前的礼物，都有些意外。
青冥露冰寒之气萦绕，镇灵木古朴内敛，皆非凡品。
两人尚未开口致谢或推辞，便敏锐地察觉到厅堂内的温度骤然下降。
一股冰冷中带着压抑怒气的威压无声地弥漫开来，源头正是主位上的臧剑玉。
他沉静无波的一双银眸，此刻紧紧锁定在覃故手中的那两件物品上，尤其是在那截乌黑的镇灵木上停留了更久。
下颌线条绷紧，周身散发的寒气几乎凝成实质，让整个栖梧院正厅如坠冰窟。
楼听雨和蒋延心头一凛，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不敢妄动。
臧剑玉的目光缓缓抬起，落在覃故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眼神而深邃复杂。
薄唇微张却什么都没说。
良久，臧剑玉终于发话：“既是你们大师兄给你们的便收下吧。”
“你二人非初入仙门、懵懂无知之辈。明日午时，由本尊带你们去藏经阁，挑选适合自身根基的功法典籍。”
目光扫过楼听雨和蒋延，“若有不解之处，再来寻本尊解惑。”
他话头停顿片刻，补充了一句，语气不容置喙：“覃故也一同前往。”
覃故闻言，下意识地就想推辞，抬眼，恰好对上臧剑玉那双深邃的银眸。
那目光平静无波，却又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能洞悉他所有的心思。
到嘴边拒绝的话，在喉咙里滚了滚，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覃故垂下眼睫，低声应道：“……是，师尊。”
翌日午时，阳光正好，却驱不散天极峰顶的寒意。
覃故、楼听雨、蒋延三人准时在寒梅坞的结界外碰面。
楼听雨见到覃故，微微颔首，率先开口，声音清冷有礼：“大师兄。”
蒋延则站在稍远处，双手抱臂，下巴微抬，脸色依旧阴沉沉的，一副“懒得搭理你”的模样，连眼神都不愿往覃故那边瞟。
臧剑玉的身影自寒梅坞内缓步而出。
他今日换了一身更为简洁的墨色长衫，银发依旧用那根藏蓝发带半束。
目光扫过等候的三人，在覃故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走吧。”臧剑玉言简意赅。
“覃故，与本尊同乘。”
覃故一怔，立刻婉拒：“师尊，弟子可以自己御剑……”
臧剑玉立马打断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意味：“你如今不过筑基大圆满，御剑速度太慢。况且，”
目光落在覃故身上，“许栩说过，你体内的毒未彻底拔除，根基不稳，过多动用灵力于你无益，徒增负担。”
说完不再给覃故反驳的机会，抬手召出一柄通体银白、寒气四溢的飞剑，剑身宽大平稳：“莫要耽搁时辰。”
覃故看着那宽阔的剑身，又听臧剑玉那没有商量余地的语气，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沉默地走了过去，在臧剑玉身后一步之处站定。
臧剑玉并未回头，待覃故站稳，一道温和却坚韧的灵力屏障悄然升起，将两人笼罩其中，隔绝了凛冽的高空寒风。
飞剑缓缓升空，平稳地朝着藏经阁的方向飞去。
留在原地的楼听雨和蒋延对视一眼。
楼听雨神色平静，召出自己的飞剑。
蒋延则盯着那远去的、几乎重叠在一起的银白与浅蓝两道身影，脸色更加难看，冷哼一声，也踏上了自己的火红飞剑。
三道流光，两前一后，划破长空。
藏经阁内，檀香幽微。
臧剑玉并未停留，直接领着三人登上第七层。
这一层收藏的皆是宗门最核心、最上乘的功法典籍，灵气氤氲，玉简散发着温润光泽。
臧剑玉对楼听雨和蒋延道：“此处功法典籍，皆非凡品。你二人自行挑选适合自身灵根与道途的功法，仔细斟酌，不可贪多。”
他又指了指靠窗处设有的蒲团与矮几，“若有疑难，可来问我。” 说罢，他走到窗边，撩袍坐下，闭目养神。
覃故如今修为尽散，重修之路也非依赖新功法，自然无需挑选。
他便留在原地，寻了个稍远的角落安静站着，目光落在窗外流云上，与这满室珍宝格格不入。
楼听雨和蒋延依言各自散开，在浩瀚的书架间仔细寻觅。
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两人各自选定，捧着玉简回到臧剑玉面前。
臧剑玉睁开眼，目光扫过两人选定的玉简，并未多言，只简单交代了几句修炼初期的注意事项，便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四人出了藏经阁，各自御剑或踏空，返回住所。
此后的日子，覃故的生活变得规律而单调，如同被设定好的轨迹：修炼，按照007传输的世界线剧情去“扮演”恶毒炮灰推动情节，再修炼，再走剧情……周而复始。
不知臧剑玉是否对楼听雨和蒋延有过交代，覃故几次被师尊唤去寒梅坞，都未曾与那两位新师弟师妹照面。
平时若要“走剧情”刁难他们，覃故反而需要提前好几天规划，费心去“偶遇”。
除了修炼和“走剧情”，覃故始终未放弃对那块漆黑凶禽玉佩的调查。
他成了藏书阁的常客，频繁出入五楼六楼，希望能从浩瀚典籍中找到一丝线索。
一日，他从五楼的楼梯缓缓走下，刚踏上四楼地面，迎面便撞见了曾带他去主峰看热闹的两位“师兄”——黄秋澄和王今越。
两人刚从书架间转出来，一眼看到从五楼下来的覃故，瞬间呆若木鸡。
黄秋澄的嘴巴张得老大，能塞下一个鸡蛋，王今越更是夸张地揉了揉眼睛。
黄秋澄结结巴巴，指着楼梯：“你…你你……你是亲传弟子？！”
王今越猛地一拍大腿，似是恍然大悟：“哎呀！所以你不是我们的小师弟？！而是……小师兄？！”
他像是为了之前喊错了辈分感到不好意思，脸上满是窘迫。
“嗤——”
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从旁边传来，带着浓浓的嘲讽。
只见蒋延斜倚在不远处的书架旁。
他今日穿着一身正红色的鲛绡短褂，前襟大敞，露出线条分明的蜜色胸膛，领口和袖口都滚着耀眼的金边。
短褂的下摆被他随意地塞进了同色的锦裤里。
腰间斜挎着一条宽版的玄铁腰链，链环随着他微微的动作叮当作响，链上还坠着一个巴掌大小、金光闪闪的鎏金酒葫芦，葫芦口塞着一块刺目的红绸布。
锦裤的裤腿被他高高挽至膝盖，露出结实有力的小腿。
脚上蹬着一双赤红色的皮质短靴，靴面上绣着燃烧的火焰纹路，靴底竟还嵌着细碎的红宝石，走动时仿佛能踩出火星。
一头长发用根同色的绳子松松垮垮束在脑后，几缕被汗水濡湿的碎发贴在额角和颈侧，更添几分不羁的野性。
他抱着手臂，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眼中满是戏谑，一步步朝三人走来。
“‘小师兄’？”蒋延拖长了语调，目光在覃故和黄、王二人之间扫视，那声称呼被他念得格外刺耳，“呵。”
“我竟不知大师兄在除了我与楼师妹外还有两个师弟。”
蒋延这句话，像一个无形的定身咒，瞬间将黄秋澄和王今越钉在了原地。
两人脸色煞白，惊疑不定地看向覃故。
黄秋澄声音发颤：“大…大师兄？！”
王今越结结巴巴，指着覃故：“你你你……你就是那位…那位……”
他“那位”了半天，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哎哟！”王今越的脑袋被黄秋澄狠狠敲了一下，他捂着脑袋，委屈又幽怨地看着黄秋澄。
黄秋澄连忙拉着王今越躬身行礼，语气惶恐：“覃…覃师兄！先前我二人有眼无珠，不知师兄身份，多有冒犯。还请大师兄大人有大量，莫与我俩计较。”
覃故见两人不似之前有说有笑，道：“无妨，你们……”
覃故还没说完，黄秋澄却已经像被火烧尾巴似的，一把拽起还在发懵的王今越，连声道：“师兄大人有大量，不同我们计较，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两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低着头，脚步慌乱绕过书架，飞快地跑远，留下覃故和蒋延在原地。
覃故仿佛没看见蒋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与挑衅，也无意与他交谈，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径直从他身边越过，步履平稳地走出了藏书阁的大门。
之后的日子，覃故依旧是修炼，按部就班地“走剧情”……时光就在这样日复一日的重复中悄然流逝。
至于那枚漆黑的玉佩，依旧深藏在纳戒深处，如同一个未解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