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暗,死寂,无垠无涯。这片被称为“寂灭之海”的缓冲地带,仿佛是整个归墟筛网过滤后,沉淀下的最后、也是最沉重的余烬。林风以新生的混沌宇宙之力凝聚的虚影,怀抱着苏璃,悬浮于此地,如同两粒微尘,飘荡在永恒的黄昏。
周遭不再有狂暴的撕扯之力,唯有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空无。连混沌海水在此地都仿佛凝固,不再流动,只有偶尔掠过的、由纯粹寂灭道则构成的灰色气流,如同幽灵般穿梭。这里,是生与死的绝对边界,是连“牧主”麾下的巡天司都甚少踏足的遗忘之地。
那枚布满裂痕的混沌骨片,在林风掌心散发着微弱的温热,其指引不再清晰,更像是一种冥冥中的共鸣,牵引着他们向着这片死寂之海的深处缓缓飘去。
不知飘荡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又或许是漫长岁月。在这片失去时空常理的区域,时间的流逝变得毫无意义。林风全力运转新生的混沌宇宙,默默吸收、转化着周围精纯却危险的寂灭道则,稳固着自身涅盘后的境界。苏璃的魂体亦在缓慢恢复,光暗之力与这极致的死寂环境形成一种微妙的平衡,让她对生灭之道有了更深的体悟。
终于,在那仿佛永恒的灰暗视界尽头,出现了一点不一样的轮廓。
那是一座残破不堪的古老祭坛,比之前在星辰古道所见更为巨大,也更加破败。祭坛通体由一种暗沉如星骸的巨石垒砌,大半已然坍塌,唯有中央部分还算完整,其上矗立着一面巨大的、断裂了近半的石碑。石碑材质非石非玉,色泽混沌,断口处参差不齐,仿佛被某种无法想象的巨力硬生生击碎。
而当林风与苏璃靠近这祭坛与残碑时,体内的混沌宇宙与光暗魂体,竟同时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与共鸣!尤其是林风,那新生的混沌宇宙更是剧烈震颤,仿佛遇到了某种同源却更加古老、更加悲壮的存在。
混沌骨片在此刻变得滚烫,光芒闪烁,与那残碑产生了强烈的呼应!
林风携苏璃踏上残破祭坛,走近那面断裂的石碑。碑身之上,刻满了密密麻麻、非任何已知纪元的古老文字与道纹,那些文字扭曲如龙蛇,道纹勾勒出星辰崩毁、万灵寂灭的惨烈景象。即便不识其文,仅凭其形其意,便能感受到一股冲天的怨愤与不甘,以及一种……试图记录某种被掩盖真相的执着。
林风深吸一口气,将手掌缓缓按在冰冷的碑身之上,同时引动混沌骨片的力量作为桥梁。
“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庞大、都要混乱、都要触目惊心的信息洪流,瞬间冲入他的识海!这一次,不再是某个先贤的残留意念,而是一段段破碎的、属于无数不同存在、不同纪元的共同记忆烙印!是无数被“牧主”收割、毁灭的文明与强者,在最终时刻,以最后力量铭刻于此地的……血泪控诉与警示!
他看到了一个个繁荣鼎盛的纪元,如何被无形的巨手操控命运,如何在达到某个巅峰后被强行引向归墟,如同成熟的庄稼被无情收割;他看到了一些强大到足以开辟世界的混沌生灵,如何被巡天司与更恐怖的存在围猎、镇压、抽取本源;他更看到了零星的、如同混沌鲸鳌般的反抗者,如何前仆后继,又如何最终湮灭……
而在这些破碎记忆的最深处,一道最为清晰、也最为强大的残留印记,轰然爆发——那是一位身披破碎星辰帝袍、头戴断裂冠冕的古老帝皇虚影,他立于祭坛之巅,仰天咆哮,其声震荡万古:
“牧主!尔等视万界为牧场,视众生为刍狗,以纪元为食粮,悖逆天道,罪无可赦!”
“吾以残躯,燃尽帝血,铭刻此碑于此!后来者见之,当知天地为牢,尔身为囚!”
“然,牢笼必有隙!归墟筛网……非无瑕……寂灭之海……藏生机……”
“溯流而上……寻‘源眼’……破‘牧印’……方可……争一线……真正超脱!”
帝皇虚影咆哮至此,身形开始溃散,但其目光仿佛穿透万古,与此刻的林风对视,充满了无尽的期盼与决绝:“后来者……承吾等遗志……莫要……放弃……”
话音落下,帝皇虚影彻底消散,那面残碑也随之剧烈震动,其上无数古老文字与道纹如同活了过来,化作一道混沌色的洪流,尽数涌入林风按在碑身的手掌,顺着臂膀,汇入他新生的混沌宇宙之中!
这不是力量的传承,而是知识的馈赠,是无数先驱用生命换来的、关于这片天地真相、关于“牧主”、关于归墟筛网弱点、以及那可能存在的“源眼”与“牧印”的宝贵信息!
林风身躯剧震,闭目消化着这海量信息,周身气息因这沉重的传承而变得愈发深邃、厚重。苏璃在一旁静静守护,她能感受到林风此刻承受的压力与那信息中蕴含的悲壮。
良久,林风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混沌之色流转,仿佛蕴藏了万古兴衰。他看向那面因传承耗尽而彻底失去光泽、化作普通顽石的残碑,深深一拜。
“前辈之志,晚辈铭记。”
他直起身,望向这片死寂之海的更深处,根据刚刚得到的信息,那所谓的“源眼”与“牧印”,似乎就隐藏在这片被遗忘之地的某处。那是打破牢笼的关键,也是无比凶险的绝地。
然而,就在他准备携苏璃继续深入之时,异变再生!
这片绝对死寂的灰暗虚空,忽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一股熟悉而又令人心悸的超然气息,悄然降临。
青衫客的身影,由虚化实,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残破祭坛的另一端,依旧是那副看不透的淡然模样。他目光扫过那面失去灵性的残碑,又落在林风身上,轻轻一叹: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知晓得越多,背负的便越重,前路……便越险。”
他的出现,是友是敌?是来阻止,还是……另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