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魔塔外，已是末日景象。
九霄伏魔大阵的光辉与冲天魔柱激烈碰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灵气紊乱，魔气肆虐，修为稍低的弟子甚至无法靠近。数位金丹长老悬浮于空，面色凝重，不断将磅礴灵力注入大阵，稳固那摇摇欲坠的封印。
林萧的剑光落下，迅速与主持阵法的掌门玄诚子交流。片刻后，玄诚子威严的目光穿透混乱的能量场，落在了山谷方向，带着一丝审视与决断。
一道由精纯灵力凝聚的通道，如同虹桥般，无视了狂暴的魔气阻隔，瞬间延伸至苏婉清的竹屋前。
“程默，速来！”林萧的声音透过通道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急促。
程默深吸一口气，将苏婉清给的丹药尽数含在口中，手握最后两块灵源晶石，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苏婉清和紧咬嘴唇的凌雪，毅然踏上了那道灵力虹桥。
虹桥收缩，带着他如同瞬移般，跨越了漫长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了镇魔塔底层那巨大的、此刻布满裂纹的玄铁大门前！
恐怖的魔威如同实质，压得他骨骼咯吱作响，含在口中的丹药瞬间化开大半，才勉强稳住身形。抬头望去，那冲天的漆黑光柱近在咫尺，源自塔身第四层的一个巨大缺口，无尽的魔气如同决堤洪水般从中涌出。
“程默！”林萧出现在他身边，脸色苍白，显然维持通道和抵抗魔威消耗巨大，“掌门与诸位长老会全力维持大阵，暂时压制指骨爆发的大部分威能，为你争取一炷香的时间！你需在此时间内，进入第四层，找到净魂莲台，完成你所言之事！”
玄诚子以及其他几位长老的目光也落在程默身上，带着怀疑、审视，以及一丝最后的期望。
“弟子，领命！”程默没有任何犹豫，对着那布满裂纹的玄铁大门，猛地冲了过去！
在他靠近的瞬间，大门上符文一闪，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短暂开启——这是长老们为他争取的入口！
踏入塔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浓郁的、几乎化作液体的魔气扑面而来，带着刺骨的阴寒与疯狂的呓语。塔内空间远比外界看起来广阔，昏暗无光，只有远处第四层缺口倾泻下的魔光，以及某些囚笼中闪烁的、充满恶意的眼眸。
低阶的魔头、被污染的妖物在阴影中蠕动，发出贪婪的嘶吼，但似乎畏惧着程默身上那丝与指骨同源、却又被系统微弱净化的特殊气息，不敢立刻上前。
程默不敢耽搁，按照之前魔念感应到的方位，沿着螺旋上升的阶梯，向着第四层狂奔。阴影斗篷的效果在这里大打折扣，爆气丹的药力在疯狂消耗，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魔气侵蚀。
越往上，魔气越浓，压力越大。耳边充斥着各种混乱的魔音，试图侵蚀他的心神。识海中那天魔投影再次活跃起来，与塔内无处不在的魔念共鸣。
“回来……归来……”
程默紧守灵台，口中不断诵念《清心净灵咒》，苏婉清的青木灵力在体内流转，形成一层薄薄的保护。他不能在这里倒下！
终于，他冲上了第四层！
这里的景象更为骇人。整个第四层空间，几乎被那截悬浮在中央的焦黑指骨所散发的魔焰填满！漆黑的火焰无声燃烧，扭曲着空间，散发出令人绝望的气息。指骨下方，净魂莲台散发着微弱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白光，苦苦支撑，莲台表面已经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而在指骨上方，一个不断旋转、扭曲的漆黑漩涡正在缓缓扩大，透过漩涡，隐约可见那片熟悉的、充斥着硫磺与火焰的无间魔域景象！精纯的魔域本源正通过这个通道，源源不断地注入指骨！
就是这里！
程默的出现，立刻引起了指骨的注意。
“蝼蚁……又是你……”冰冷的意念带着被屡次冒犯的暴怒，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向程默的神魂！
“噗！”程默再次喷血，感觉灵魂都要被冻结、撕裂！他毫不犹豫地将最后两块灵源晶石的灵力瞬间吸收，同时吞下口中所有丹药！
庞大的灵力在他体内炸开，暂时撑住了魔念冲击！
他没有试图攻击指骨，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他的目标，是那个连接通道，以及下方的净魂莲台！
他沟通系统，发出了最疯狂的指令！
“系统！锁定无间魔域连接通道及净魂莲台！将我账户所有功德点，全部、一次性、反向注入通道，并强行灌注净魂莲台！！”
他要将这万亿“业力”转换而成的“功德”，这天道眼中的“赃款”，全部塞回给无间魔域！同时，用这庞大的能量，强行激活净魂莲台！
【警告！超大规模功德点输出将引发不可预知后果！是否确认？】
“确认！！！”
程默在心中咆哮！
【指令确认！开始执行……】
【功德点输出：1，049，212，114，887点……】
【输出目标：无间魔域连接通道（70%），净魂莲台（30%）……】
【输出模式：逆转净化，强制激活……】
嗡——！！！
难以形容的景象发生了！
并非惊天动地的爆炸，而是一种更本质层面的冲突与湮灭！
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纯粹到极致的金色洪流——那是由万亿功德点转化而成的、蕴含着“秩序”、“善良”、“守序”侧概念的力量——如同决堤的天河，从程默体内奔涌而出！
这金色的洪流，一分为二！
大部分狠狠地撞入了那连接无间魔域的漆黑漩涡之中！
功德之力与魔域本源，如同水与火，光与暗，发生了最激烈、最根本的对冲！没有声音，却仿佛有亿万生灵在呐喊，有无数规则在崩碎与重组！那漆黑的漩涡剧烈扭曲、震荡，颜色变得明暗不定，传输过来的魔域本源瞬间变得混乱、稀薄！
另一部分金色洪流，则如同温暖的阳光，注入了那岌岌可危的净魂莲台之中！
原本黯淡的莲台，如同久旱逢甘霖，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白光！莲台表面的裂纹瞬间愈合，花瓣层层舒展，纯净、祥和、足以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磅礴气息轰然扩散！
“不——！！！”
指骨内的古老魔念，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充满了痛苦与难以置信的咆哮！
它感受到了！那涌入通道的、与它本质截然相反的力量，正在疯狂污染、阻塞它与本体的联系！而那被激活的净魂莲台，散发出的净化之光，对它来说更是致命的毒药！
漆黑的魔焰在白光的照耀下，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消退！指骨本身也开始剧烈震动，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
“蝼蚁！你做了什么？！”魔念疯狂地冲击着程默，但此刻的程默，被那万亿功德点燃的金色光晕所笼罩，如同执掌天道刑罚的神只（伪），暂时万法不侵！
塔外，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从第四层缺口迸发而出的、璀璨夺目的金色光柱与纯净白光！
魔气的喷涌被强行遏制！冲天的漆黑光柱迅速减弱！
“成功了？！”林萧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玄诚子掌门眼中精光爆射：“那股力量……至正至纯！竟能压制魔域本源？此子……”
然而，程默的情况却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风光。
一次性输出万亿功德点，哪怕经过系统转换，对他身体的负担也是毁灭性的！他感觉自己的经脉、丹田、甚至灵魂，都在那庞大的能量冲刷下寸寸碎裂！意识开始模糊，生命力在飞速流逝！
更可怕的是，系统的警告如同丧钟般响起：
【功德点清零！】
【警告！大规模逆转输出引发天道规则剧烈扰动！】
【天道审查程序受到干扰……重新校准中……】
【校准完毕！审查目标锁定：异常功德输出源（程默）、无间魔域连接点（古魔指骨）。】
【综合判定：目标程默，行为具备‘戴罪立功’、‘以业燃业’特性，但根源异常未彻底清除。】
【最终裁决：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剥夺异常根源，打入轮回，重塑根基！】
剥夺异常根源？打入轮回？
程默还没来得及细想，就感到一股无法抗拒、无法形容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宏伟意志，轰然降临！
这股意志，冰冷、公正、不带丝毫感情。
它扫过程默，瞬间锁定了那与他灵魂几乎融为一体的“功德修仙系统”！
“窃取天道权柄……僭越规则……当罚！”
无形的规则之力落下，程默感觉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硬生生剥离、粉碎！那是系统的核心！与此同时，他体内那因系统而存在的、与幽冥血海、无间魔域的所有关联，也被一并斩断、净化！
“啊——！”他发出最后一声痛苦的嘶吼，意识彻底陷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仿佛看到，那截古魔指骨在净魂莲台的白光和天道规则的双重作用下，轰然崩碎，化为齑粉。那连接无间魔域的通道，也彻底湮灭。
塔外的魔气烟消云散，天空重现清明。
他好像还看到，林萧、苏婉清、凌雪焦急冲来的身影……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
……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只是一瞬，又仿佛是千万年。
程默的意识在无尽的虚无中漂浮。
没有系统，没有功德，没有灵力，只有最纯粹的一点真灵。
这就是……轮回？
他感觉到自己的真灵被一股柔和的力量包裹着，投入了一条温暖而充满生机的……河流？
不，不是河流。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温暖、湿润，充满了浓郁生命气息和精纯木灵之力的空间。四周是柔和的、脉动着的壁垒，如同母亲的子宫。
这是……哪里？
他尝试感知，发现自己微弱的神识只能延伸出极短的距离。他“看”到，在这个奇异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滴晶莹剔透、蕴含着庞大生机与一丝熟悉气息的……精血？
那是……苏婉清的精血？！还有……凌雪的一丝火灵本源？！以及……林萧的一道护体剑意？！
他们……
程默瞬间明白了。
他没有被打入普通的轮回，而是被他们，以某种逆天的手段，结合了这奇异的空间和他们的本源力量，保住了真灵，正在进行一种特殊的……重塑与孕育！
是那“戴罪立功”的判定，加上他们不惜代价的争取，才换来了这一线生机？！
感受着那三股熟悉而温暖的力量包裹着自己的真灵，一点点滋养、修复着他破碎的灵魂根基，程默沉寂的心湖，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系统没了，功德没了，修为也没了。
但他还“活着”，以一种奇特的方式。
而且，他似乎能感觉到，随着灵魂的重塑，某种更加本质、更加契合天地规则的东西，正在这毁灭与新生中，悄然孕育……
新的征程，似乎并未结束，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刚刚开始。
（第一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