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踏上衡心台,台心突然升起块半青半黑的石座,石座上放着个巴掌大的“两仪盒”。李漠将笛箫放在石座两侧,伸手打开盒子——里面没有器物,只有张泛着灵光的纸笺,上面写着:“笛箫非二器,荣枯非两水,渡池者渡心,持衡者持己。”
纸笺刚读完,荣骨笛与枯魂箫便化作两道光,一道青、一道黑,钻进枯荣牌里,牌面纹路又添了笛箫的暗纹;两仪池的衡心水也慢慢分开,重新变回青碧与墨黑,只是池沿那两行古字,已换成了与前两处碑语呼应的句子:“花叶辨路,镜像识心,两仪渡岸,终向合一。”
李漠收起枯荣牌,衡心台另一侧突然凝出道新的雾门,门后隐约能看见成片的灵植,既有荣发的新绿,也有枯立的老枝,却在雾里缠成一片,分不清彼此。他望着那扇雾门,小臂上的青黑环纹轻轻发烫——这秘境第二层,就算是通过了。
李漠深吸一口气,指尖下意识攥紧掌中的枯荣牌,抬步迈入那道泛着灵晕的雾门。刚跨进门框,迎面而来的灵雾便裹住了周身,比秘境前两层的雾浓了数倍,浓得能看见雾絮在眼前缓缓飘转,连三尺外的景象都变得模糊,鼻间萦绕着既像新叶抽芽的清苦,又混着枯枝腐叶的沉涩,两种气息缠在一起,说不出的怪异。
他试探着往前挪步,靴底刚触到地面,便听得“咔嚓”一声轻响,像是碾过了什么脆物。低头去看时,灵雾稍稍散开些——脚下竟是满地交错的枯枝,枝桠枯黑如炭,表皮皲裂得能看见里面的空洞,可就在鞋底碾过的断口处,竟缓缓渗出些青嫩的汁液,那汁液带着微光,黏腻却不沾污,像有生命般顺着靴底的纹路往上爬,不过眨眼的工夫,便缠成细细的藤状,轻轻贴在他的脚踝处。
李漠正诧异,小臂上那道青黑相间的环纹突然轻轻发烫,先前两仪池边凝成的纹路竟泛起细碎的光,而靴底的青嫩汁液像是得了呼应,猛地往上一窜,与环纹的边缘精准相扣,两者相触的瞬间,一股既温又凉的力道顺着血脉漫开,让他莫名稳住了心神。
顺着汁液牵引的方向往前走,雾絮在身前慢慢散开,约莫走了盏茶的工夫,眼前突然亮了些——前方竟横亘着一座圆形池沼,池面不大,却被一道无形的界限分成两半,泾渭分明得惊人。
左侧是墨黑的枯水,水面泛着油腻的光泽,像凝住的沥青,水面上零零散散浮着几段朽木,木头早已腐坏,表皮泡得发胀,有的地方还长着灰绿的霉斑,风一吹,朽木相撞,发出“吱呀”的闷响,连带着池水都泛起细小的黑泡,透着股能蚀骨的阴冷;右侧则是翠绿的荣水,水色鲜润得像将整片春光揉碎在了里面,水下隐约能看见密密麻麻的荣根,那荣根通体翠绿,却没长一片叶子,根须在水里舒展着,时不时往上冒个水泡,水泡炸开时,会飘出缕极淡的青雾,落在池边的石头上,石头竟瞬间冒出层细密的绿芽。
池沼正中央,立着座半人高的石台,石台是青灰色的,表面刻着简单的云纹,而台心稳稳放着块巴掌大的令牌,令牌泛着淡淡的金光,隐约能看见上面刻着“通关”二字——显然是过这关的关键。
可棘手的是,池面光秃秃的,连块可供落脚的石头都没有,更别说桥了。李漠盯着池面,忽然想起先前秘境里的警示,心里暗道:这枯水定是沾不得,瞧那朽木的模样,怕是沾到法器,便能让法器灵气尽散、当场腐坏;而这荣水看着鲜活,怕也凶险,若是沾了肉身,怕是真要如传闻般,让手臂暴涨、皮肤生芽,到时候连动都动不了。
他正思索着,掌中的枯荣牌突然轻颤,牌面青黑纹路与池中的荣枯二水隐隐呼应,而小臂上的环纹与靴底的汁液也跟着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这关,怕是又要在“荣枯相契”上做文章。
李漠指尖抵着枯荣牌,感受着牌面与池水火候般的呼应,忽然蹲下身,将缠在靴底的青嫩汁液往池沿引——那汁液触到荣水的瞬间,竟像被磁石吸住般,顺着池边的石缝往荣枯分界处爬,而小臂的青黑环纹也同步亮起,黑纹牵出缕极淡的黑气,落在枯水边缘。
两缕气息刚在分界线上相触,池面突然“嗡”地颤了颤:荣水里的无叶荣根猛地往上窜,根须冲破水面,像青绿色的丝线般往枯水方向缠;枯水上浮着的朽木也似得了指令,腐坏的枝干舒展开来,朝着荣根的方向漂去。不过瞬息,青嫩的荣根便缠上了朽木的枝干,荣根的绿意顺着朽木的裂痕往里钻,朽木的黑气也顺着荣根的脉络往上爬,两者缠缠绕绕,竟在池面架起道半青半黑的“荣枯桥”。
桥身刚凝定,李漠便察觉不对——荣根那端泛着灼人的生机,若踩上去,怕不是要被荣气裹住,手臂当场暴涨;朽木那端又透着刺骨的腐意,稍不留神沾到枯水,掌中的枯荣牌都要受损。他眉头微蹙,忽然想起两仪池合水时“持衡”的道理,抬手将枯荣牌按在眉心,牌面青黑纹路骤然大亮,一道青黑交织的光罩从他周身散开。
这才抬步踏上荣枯桥。脚刚落在荣根那端,便觉一股蛮力往手臂涌,像是有无数新芽要从皮肤里钻出来,可光罩里的黑枯气瞬间裹住那股蛮力,将生机压得恰到好处;走到朽木段时,枯水的腐意顺着鞋底往上渗,眼看就要蚀到靴筒,光罩里的青荣光又及时漫开,护住靴底的汁液,不让腐气近身。
刚走到桥中央,池底突然翻涌起来——枯水里窜出数道黑刺,直往他后心扎;荣水里也缠上几根粗荣根,猛地往他脚踝绕。李漠没慌,反手将枯荣牌往桥面上一按,牌面纹路与桥身的荣枯气息瞬间合流:青荣光缠住荣根,逼得它缩回池底;黑枯气裹住黑刺,让它化回墨色的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