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漠那边正沉浸在三人一宝的温馨日常里,何府深处却笼罩着截然不同的阴郁。
府邸最深处的长老院,烛火在青铜灯盏里明明灭灭,将四壁悬挂的古老字画映照得忽明忽暗,更添了几分压抑。何府大长老何渊端坐于紫檀木太师椅上,宽阔的肩膀将绣着金线的黑袍撑得笔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扶手雕刻的云纹。他没说话,可周身散发出的威压却像实质般弥漫开来,让站在下方的下人几乎要跪伏在地。
“还没有管家的消息?”低沉的嗓音打破了寂静,像两块冷铁在暗处相撞,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下人把头埋得更低,额角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嘴唇哆嗦着不敢应声。
“嗯?”何渊微微抬眼,眼白上的红血丝在烛光下格外醒目,那声疑问比刚才的话更添了三分凌厉。
下人吓得膝盖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回、回大长老,还、还没有……奴才已经加派了三队人手,把暗黑森林外围搜了个遍,可、可连个影子都没见着……他们说,一有消息就、就立刻飞鸽传书回来……”
何渊的手指猛地攥紧,扶手被捏出一道浅痕。何管家跟着他几十年,办事向来稳妥,这次去取那丹方前更是拍着胸脯保证三日必回,怎么会拖到第五天还杳无音信?难道是丹方出了岔子?还是……遇到了硬茬子?
他忽然站起身,黑袍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冷风。“下去吧。”语气里的不耐烦几乎要溢出来。
下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直到走出长老院百米远,才敢大口喘着气抹汗——刚才那一瞬间,他真觉得自己要被大长老的气场压碎了骨头。
房内,何渊踱步到窗边,望着院外沉沉的夜色。那丹方关系到何府能否在三个月后的家族大比中压过其他三府,绝不能有失。何管家的失踪绝非偶然,说不定此刻正陷在暗黑森林的险境里。
他眼神一厉,转身走向内室。片刻后,一身纯黑的夜行衣取代了华贵的黑袍,兜帽压得极低,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脸上蒙着一块绣着暗纹的黑布,将所有容貌都藏进阴影里。
推开后墙一道不起眼的暗门,何渊的身影像一道黑色闪电,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府外的夜色中。脚下的青石板路在他踏过时连一丝声响都没发出,只有衣袂划破空气的轻响,朝着暗黑森林的方向疾驰而去。
夜风卷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悬着的那柄古朴短刃——那是他年轻时纵横江湖的兵器,已经多年未曾出鞘。看来这次,他是真的动了肝火。
暮色四合,大安城崔府门前的石狮子在残阳下投出沉郁的影子,崔家家主崔啸天负手立在朱漆大门外,玄色锦袍上绣着的银丝暗纹被晚风拂得微动。他已在此等候片刻,眉宇间凝着几分不耐,却又强压着——能让他这位在大安城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人物亲自相迎的,自然不是寻常之辈。
街角阴影里忽然传来极轻的衣袂破风声,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崔啸天眼角一挑,就见一道灰黑色身影如狸猫般落地,足尖点在青石板上竟未发出半分声响。来人裹着紧身夜行衣,脸上蒙着半幅黑布,只露出一双狭长的眼睛,瞳仁颜色比常人浅些,此刻正上下打量着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
“面前的……可是崔家……家猪……崔小甜?” 生硬的汉语从黑布后挤出来,每个字都像是被砂纸磨过,透着股说不出的古怪。
崔啸天额角青筋几不可察地跳了跳,满脑袋仿佛有黑线噼啪闪过。他深吸一口气,右手在袖中攥紧又松开,声音尽量平稳:“在下崔啸天,崔家家主。阁下,应当就是我三弟崔啸月请来的小岛癸子中忍吧?” 他特意加重了“家主”二字,目光冷冽如冰。
那忍者——小岛癸子闻言,嘴角在黑布后勾起一抹弧度,那双浅瞳里闪过一丝嘲弄。“正是。” 他微微颔首,动作敷衍得近乎无礼,“崔啸月……托我来大安城。一是帮崔家猪……哦不,崔家训练队伍,二是……”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崔府高墙,语气陡然变得阴恻,“处理些碍眼的东西。确保崔家……在家族大比里,站到最后。”
“月弟的传信,我已收到。” 崔啸天面色不变,抬手示意身后的管家上前,“小岛阁下有任何需求,尽管告知管家。在大安城地界,崔家还能做主。” 话虽客气,眼底的戒备却丝毫未减——他不信崔啸月会平白无故请个倭国忍者来,更不信对方的目标仅仅是“家族大比”。
“崔家猪……倒是爽快。” 小岛癸子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机锋,反而变本加厉地用了那个侮辱性的称呼。他忽然上前一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混着海水咸涩的气息飘了过来,让崔啸天身后的管家下意识后退半步。“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未落,他忽然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像是毒蛇吐信,嘶嘶地钻进人耳朵里,听得人后颈发麻。黑布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浅瞳里闪烁着狩猎般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不久后,这座府邸里将要掀起的血雨腥风。
崔啸天望着他转身走进府门的背影,指尖几乎要嵌进掌心。晚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他脚边打着旋,他忽然低声对管家道:“盯紧他。一举一动,都要报给我,注意别被他发现,如果发现他与其余几家有关,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老爷,夜深了,您该休息了。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才能把崔家带到大安城的顶点。管家神色充满担忧的低声道。夜色渐浓,崔府的灯笼次第亮起,却照不亮藏在暗影里的阴谋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