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愚赶紧道歉,“对不起阿姨,我们刑警队不比派出所,没有户籍资料。”
崔桂花自己也意识到了先前的行为的不妥,找补道,“不好意思啊同志,我一想到我那苦命的儿子就没忍住。”
朱愚点头表示理解,心里却忍不住吐槽,女儿死亡的消息不闻不问,想到儿子就哭哭啼啼,这是典型的重男轻女。
“你儿子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去年3月份。”
“是什么原因?生病还是别的什么?”
“触电。”崔桂花眼里又有了泪水,“那天我和他爸去医院配药,他一个人摆弄家里电饭锅的时候发生了意外,给电死了。”
“当时报警了吗?”
崔桂花摇摇头,“触电死的报什么警,我们当时就想着给我那苦命的儿子好好办个葬礼。”
“不说那些伤心事了。”朱愚在笔记本上的触电两个字后面加了个重重的感叹号,随即把话题继续转回到张丽丽身上,“那你女儿女婿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91年初。”
这个年份更加坐实了朱愚对于张家招女婿的怀疑,如此重男轻女的老两口怎么会在儿子还在世的情况下招女婿?这也得查查。
“你这女婿是媒人介绍的还是你女儿自己找的?”
“媒人介绍的,我女婿家里条件不太好,他又是排老二的,家里没钱给他娶媳妇儿。”
“你女儿女婿关系怎么样?平时吵架吗?”
“不吵架,我那女婿是个好脾气的,平时对我女儿一句重话都没有。”
“那你女婿平时对你们老两口怎么样?”
“可孝顺了,你看那死丫头跑了那么久,他也没跟我们闹过,一直尽心尽力照顾我们老夫妻,连村里的农活也都是他干的。”
朱愚发现,这张家老两口果然条件不差,不仅镇上有房子,乡下也有地有房,不免对那个叫吴君的女婿产生了怀疑。
“你们女婿年纪也不大吧,还会干农活?”
“年纪是不大,但谁让他家里苦呢,从小啥的都要干。”
“那他有工作吗?”
“当然有!”崔桂花的脸上露出了自豪的神情,“我们家吴君可是保险公司的大经理,一年能赚十来万呢!亚邦保险,美国公司。”
朱愚知道亚邦,这家美国公司于1992年在胜海开设了第一家内地公司,是最早进入内地的外资保险。
就算吴君1992年就入职亚邦了,那他92年之前在干嘛呢?
“你女婿跟你女儿结婚的时候应该还没开始卖保险吧?”朱愚问道。
崔桂花面露吃惊,“警察同志,这你是怎么知道的,他是从92年底才开始卖保险的,之前是干装修的,在县城里包活干的。”
朱愚点头,将这些消息记录到笔记本上。
见朱愚不出声,崔桂花主动问道,“同志,我女儿真的死了吗?你们是在哪里发现她的尸体?”
得,这会儿想到女儿了,看来这女儿在她心里的地位还不如上门女婿。
“金浦街上。”朱愚回答道。
“金浦街?是在哪里?鹏城吗?”
“就在县城。”朱愚发现了崔桂花话里的滑点,“你为什么问金浦街是不是在鹏城?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我不知道啊......”
崔桂花双眼游离,不敢和朱愚对视,这是心虚的表现。
“崔桂花!”朱愚突然提高了嗓门,“如果你知情不报被我们刑警队发现,我们有权力把你关进看守所。”
为了能让对方听懂,朱愚特地没说拘留这个词。
崔桂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不轻,有些不情不愿地跟朱愚说道,“同志,这件事我要是跟你说了,能不能麻烦你不要说出去,特别是不要跟我女婿说。”
朱愚晃了晃脑袋,并没有出声。
这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以解读为点头,也可以说成是摇头。
可在此时此刻的崔桂花看来,这显然是点头,“这死丫头那时候偷偷给她爸留了一封信,说是跟着杨士海去鹏城做生意了。”
“杨士海是谁?你们认识吗?”朱愚不给崔桂花思考的时间。
“杨士海是那死丫头的高中同学。”
“就只是高中同学?”
“是的。”崔桂花依旧是非常心虚的样子。
“算了,你还是跟我去看守所吧。”朱愚把笔记本合上,装腔作势地掏出了手铐。
“别!同志,我说!”崔桂花是真的怕了,赶忙说道,“那王八蛋高中的时候就骗过我们家那死丫头私奔,高三暑假那年那死丫头跟着他消失了一个多礼拜,后来回到家就......”
“就什么?!”朱愚厉声问道。
“就怀孕了。”崔桂花有些羞于启齿的样子,“当时我和她爸找去他们家里,他妈赔了我们2万块钱......”
张丽丽是70年生人,高三毕业的时候应该是87年,那时候就能拿出2万块赔偿,看来这个杨士海的家庭不简单。
“当时你们没考虑过让他们结婚吗?”朱愚试探着问道。
“怎么结啊。”崔桂花没好气地说道,“那小王八蛋考上大专了,我们家那个没出息的连个屁都没考上。再说了,这俩人当时年纪也不对啊。”
“不是怀孕了吗?孩子呢?”
“打掉了呗。”
“那你女儿是什么时候又和杨士海好上的?”
“大概是93年过完年吧,我女婿那时候不是开始卖保险了嘛,还要经常去市里开会,这死丫头估计就心里痒了......”
崔桂花回忆这些的时候,仿佛是在回忆一个不相干人的过往,那嘴脸让人能不自觉地感到恶心。
他赶紧问道,“你说当时你女儿给你丈夫留了一封信,那封信还在不在?”
“在的,在的。”崔桂花说着就往房间里去,“我去给你拿。”
崔桂花回到客厅的时候,手里多了两页纸。
朱愚没有着急去接,先从口袋里取出手套戴上,才开始读信上的内容。
从信的字里行间看,这个张丽丽应该是个文艺女青年,通篇都在说自己对吴君只有亲情,对杨士海才是爱情。
信的最后,她确实提到了要跟杨士海区鹏城。
朱愚将两页纸小心装进自己随身携带的密封袋里,问道,“这封信上的笔迹,能确定是你女儿的吗?”
崔桂花眼神清澈,“笔迹?是什么意思?”
朱愚心里暗暗骂了句脏话,“家里还有没有你女儿写的字,多拿几张给我。”
“我去找,我去找。”崔桂花说着,打开了另一扇房门。
朱愚看在眼里,这个叫吴君的女婿出门也不锁门,就这么不介意岳父岳母翻自己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