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话对于张兴望而言有些诛心,从他面容之上抖动的眼角可以看出,我所说的大概八九不离十。
要知道,张兴望可以在落月城作威作福多年,其中没有田翠翠的身影是断然说不下去的,更何况,如今他都能和张宝田分庭抗礼,这其中,也足以说明了很多。
但田剑光的出现,便无疑是给张兴望狠狠的敲下了一记响钟!
论身份,论地位,论才学,论人品,张兴望处处都要被稳压一头,试问,在如此情况之下,他张兴望该如何选择?
简单,有效,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不过如此一来,张兴望之前对于田剑光装出来的互不相识,便有些意思了。
“别提那个贱人!”
我想过张兴望可能会有不解,也可能会有不忿,甚至是恼火不甘,但我从来没有想过,他对于这个收养了他的女人,到头来会是这么一个评价。
张兴望见我有些诧异的眼神,也不再遮掩什么,反而在我的身旁不远处坐了下来,而后说道:“很奇怪我为什么这样说她吗?”
我微微点头,忽然间发现头顶的雨水消失了去,却是不知何时师姐已然打着伞来到了我的身后,然后给我递上了一条帕子。而冬子却是早已然不见了身影,不过也是,他抱着那么大一堆黄金乱跑,幸亏此时是中午,若是早晚,他必然要出事的。
张兴望看着师姐发了一小会呆,不过却是微微摇头,叹息了一声。
这一声我却是知道,他叹息的并非是对于师姐的见而不得,而是叹息老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其实在你看来,当个县老爷的公子必然是极好的对吧?”
“其实我原本也以为是极好的。”
“我在被收养的那一刻,甚至已然想到了我日后金榜题名,高居庙堂,那时候我在想,这国家不应该有乞丐,不应该有贫穷,那时候这种想法一度成为了的人生抱负,我要改变他,改变这个国家,改变这个世道!”
“这件事情我仍旧记得清楚,那且是我六岁那一年,我同娘亲说了,我要入学堂,但,她的眼神告诉我,这是一种多么可笑而荒诞的念头。”
“呵呵,一个乞儿,妄想入朝为官?你日后莫要再有这种念头,若如此,吾便将你逐出府去!”
“这是她当时的原话。白飞花,你说,入个学堂,便这么难吗?”
“于是我开始偷偷拜访先生,想要编排一个虚假的身份混迹在学子之中,我只是觉得,只要我不是光明正大的入学,这件事情想来她也不会多说什么的。结果同我预料的一样,我成功的混入到了学堂,而她也对于此时,没有在过问什么。”
“那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学堂中的一员,并且成为人人口中的小公子。那时候我是满足的,是幸福的,而且我认为以后的生活会更好。”
“然后我考上了童生,之后是秀才,哈哈哈,没想到吧!小爷可是实打实的秀才老爷!”
“然后,便是乡试!”
“我从未想过,乡试临近之前,她会将我一脚踢回深渊!一纸调令,便将我数十年的努力顷刻间化为了乌有!你知道她干了什么吗?她让我去云梦深处剿匪!”
“一去四五年,当我再回到落月城的时候,我却是因为不遵守调令之上的日期,背上了一个抗旨不尊的名头,然后一身的名头被剥了一个干净,而迎来的,却是她肆意的讥讽与嘲笑。”
“呵呵,一个乞儿,妄想入朝为官?”
“我本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却不想,这一切,她都看在眼中,她并非是不阻拦我,只是这个贱人!这个贱人就是想要在我即将成功的时候,突然出现狠狠的踩一脚,然后将我一脚踩进原来的地方,死死的反复摩擦,然后看着我在里边挣扎的样子!”
“那时候她笑了,很美,那是我多年来第一次见到她笑,笑的那么畅快,那么肆意,那么潇洒......”
“我不清楚自己到底哪里得罪过她,我想要和她缓和关系,但是她根本就不给我开口的机会!”
“她宁愿和裘羽那个烂人鬼混,宁愿和裘二苟合,都不愿意正眼看我一下,你说,这是为什么!”
“别说了!”
此时的张兴望有些癫狂,那种多年积压在他心头的阴郁不知不觉间便朝着我这个陌生人缓缓的倾诉而出。但,田剑光却是当即便出声阻拦,而我此时也随着他的开口朝着他看去,因为按照这个趋势张兴望继续说下去的话,必然还会有什么惊天的秘闻被他抖落出来。
而张兴望对于田剑光的警告置若罔闻,只是一时间沉默下来,思索着些什么。
而我却是朝着田剑光微微手,说道:“田公子,堵人话头可是不道德的行为啊。”且是说着,我抬起的手中便迎来了一道剑气,且是没有丝毫的痕迹出现,但这种直奔着我的脖颈而来的剑气,可是实打实的。
师姐并没有出手,也没有出言提醒,我知道,若是我当真连这种手段都没有察觉到的话,那还不如索性被一剑抹了脖子去,也好免得日后连累师姐!
不对,我什么时候这么无私了?
这该死的爱情,当真使人盲目!
“田公子,说话就说话,动手做什么?”
我微微甩了甩手背,而后那道剑光却是不偏不倚的直直的朝着田剑光飞了回去。而田剑光对于此,也只是大拇指微微一动,一个开合剑鞘的动作,便将剑气消弭于无形之中,当真是好手段。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张兴望对于此没有丝毫的发现。
他陡然一拍脑袋,说道:“对!对!对!小爷想起来了!她就是为了和田如龙赌气!她的青梅竹马,也是一个乞儿,哈哈哈哈!”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她多年来虽对我不闻不问,但该有的一样不少,甚至可以说是纵容!我本以为她在谋划着一个更大的阴谋!想来是我太过愚笨,没有察觉罢了。”
“我本以为她是痛恨我的......”
我听着不由得牙龈有些疼痛,许是这两日有些上火,年轻人嘛,上火实属正常。但张兴望的话,可听,不可信啊。
他编出这么一大堆无从查实的事情是为了什么?想来是为了迷惑我,让我产生一种同情于他的心绪,从而放过他?
他在想屁吃!
“我可以离开落月城!”
张兴望转头直勾勾的看着我,很是认真的说道:“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要回府一趟,同娘亲告别。那些黄金并不全是我的,所以,着急的人不会是我,呵呵,白飞花,你当真是一个特别有趣的人,希望你能活着逃出落月城吧。”
张兴望说着,便站起来便要走,但走了两步之后却是又转头说道:“对了,你师姐也并非是我想要。我还没有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的地步,呵呵,白飞花,你从来都不知道,你面对的是一个如何强大的对手,亦或者说,在他的眼里,你我都不过是两只在竹筒之中相互撕咬的蝈蝈而已。”
“好自为之吧!”
我的头顶顿时冒出了三个大大的问号,而后又变成了三个省略号。
其实张兴望的告诫对于我而言,当真可有可无啊。且是在我真实的本体穿越过来的那一刻,便已然有所明悟。
至于他身后的那个人嘛。
着实有些麻烦。
不过对于我而言,虽然是个麻烦,但也不是很麻烦。
但张兴望就这么天真的,想要置身事外吗?我觉得没那么容易,也没有那么简单。哪有两只蝈蝈斗得正酣的时候,其中一只突然摆烂,告诉主子自己累了,不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