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亦慎见邪教作乱、手尾繁杂,恐耽误师弟行程,便道:“师弟且先将那鳖妖押回雨庐镇压,此间琐事,交由为兄料理便是。”
路宁心知清剿乱党、安抚百姓、追查魔踪等要务,皆非片刻之功,遂从善如流,袍袖一拂,将那兀自颤抖的黑鳖收入袖中,这才告别众人,领着牛黄二童,化作一道剑光径返雨庐。
到了雨庐,路宁便令黄公焞找了个大缸,把黑鳖丢在其中看守,自身则于静室蒲团上趺坐,调息吐纳,静待师兄归来。
忽忽一夜过去,直到翌日午后,石亦慎方风尘仆仆归来,见路宁还在打坐,于是笑道:“你倒是清闲自在,可曾见识到为兄这俗务缠身的滋味了?”
“师兄这是哪里话,若是能有成丹的机缘,便是再忙三分,师弟也是甘之如饴。”
石亦慎大笑数声,指了指路宁,“你这嘴真不饶人,我不过打趣你一句,你就揭为兄的老底,真真令人可恼。”
路宁也笑道:“师兄,你此处事多,我在天京城中事也不少,不过是同病相怜罢了,只盼得早日离了这红尘纷扰,能够归山静参大道!”
“为兄归山之期不远矣,师弟你却还早,还是安心历练吧!”
石亦慎说到此处,忽然正色道:“不过在回山渡劫之前,为兄尚有一事相求。”
“师兄,你我之间,何谈一个求字,到底何事?”路宁见石亦慎神色慎重,于是奇怪的问道。
石亦慎这才道:“此事其实是楚王殿下先行提起,为兄也有同感,想着与师弟交厚,这才腆颜来求师弟。”
“却是成京这边邪教太过猖獗,教中能手层出不穷,日月星三尊都有四境修为,如今又冒出了供养、衍晦与昨夜的鳖妖,师兄我孤身一人,实在有些势单力弱,独木难支。”
“故此想求师弟,把两个童子借我一段时日,或是剿灭了邪教,或是我机缘到了回山,到时候再把他俩还给师弟。”
“我道是什么事令师兄十分为难,原来如此!”
路宁哑然失笑道:“难怪当初师父他老人家令我们下山时,说人间多事,他们俩算得是个帮手,如今看来,师父他老人家果然有先见之明。”
“正是,他们俩甚是勤勉,如今修为也不逊色那日月星三尊多少,正合替为兄出些力,却不知师弟可舍得么?”
“师兄这是哪里话,我的童子,与师兄自家童子何异?但凭师兄差遣就是!”
路宁立刻便将两个童子唤将进来,将此事一说,牛玄卿马上躬身道:“师伯有命,伏牛定当竭尽全力。”
黄公焞也道:“此乃是黄睛的福气,怎会有所推辞?”
“不错,你们倒还晓得感恩,不枉了你们师伯当年赠丹之德。”
路宁对二童子的态度颇为满意,“记得,不许跟师伯没大没小,好生办事,若是立下功劳,日后也是你们的功德。若是不知好歹、懈怠生乱,坏了师伯的大事,日后仔细你俩的皮!”
黄睛伏牛凛然称是,石亦慎笑道:“师弟言重了,都是自家人,哪里就有这么讲究。”
此事就此定下,其后路宁便又在成京城中留了十日,与石亦慎及牛黄二童奔波于成京及周边州县,协助处置邪教余波。
只不过清剿所得,都是些细枝末节,供养和尚与范蝉衣以及日月二尊等重要头目全都踪迹全无,鳖妖虽然被石亦慎制住,拷问一番之后也是所知不多,仅仅借此发现成京城中一两处没有被察觉到的邪教巢穴罢了,所获有限。
眼见得自家也帮不上太多忙,路宁还有岱岳祭天之事要办,故此与石亦慎又深谈一夜之后,便与师兄、二童子辞行。
临走之前,路宁将悟真老道用来堵自己嘴巴的棂星青莲取了出来,留给了石亦慎。
“师弟,你马上就要游历天下,这等防御秘宝自家留着正好,为兄这边却是用它不着的。”
石亦慎哪里肯要路宁的宝贝,坚辞不就,路宁却道:“师兄,我本身有好几件法宝傍身,上次周遥暗中偷袭于我,不也是未曾得手么?”
“但你这边就不同了,虽然我留下了两个童子,但邪教之中人手不少,供养和尚就非等闲可比,还有与他齐名多年的衍晦道人,也是手段恶毒的老魔,说不定往后还能蛊惑得一些妖魔鬼怪前来帮手,此宝放在师兄处,才能物尽其用。”
“日后万一借助此宝之力剿灭了邪教,师弟我也能分润得一些功德,若是并无用处,大不了师兄日后回山之后再还我就是。”
这一袭话说服了石亦慎,他这才收了棂星青莲,却又取出一瓶丹药来回赠路宁。
“此乃是我这一二年间炼就的一瓶子青灵玉髓丹,比你原本的紫玄生灵丹略好用些,你拿了去,游历之时也许能用得着。”
路宁笑道:“师兄乃是丹道大家,此等好东西师弟不拿白不拿,就生受了师兄了!”
言罢,路宁长笑一声,潇洒转身离去,取道径往岱安府而去。
岱岳为天下五岳之首,最被中土朝廷所重视,乃是祭天礼圣、敬奉神明的所在,位于大梁十八州之中的元州,距离成京路途着实不近。
不过这一次路宁奉天子之诏前来祭天,本就是临时找寻的一个借口,并非天子亲祭,自然不需那么大动干戈,他到了岱安府中,偷入官邸秘密见了府尹,将天子密旨示之,令他筹备仪式、安排人手,在岱岳祠和岱岳之巅的天帝宫各自设下祭坛。
那府尹焉敢有半点怠慢?立刻发动阖府人力逢迎,路宁却让他不必大肆铺张,也不许对外宣扬,筹备几日之后,便在岱岳祠与天帝宫中各自祭天三日,以完天子旨意。
只是祭祀岱岳之时,路宁隐隐感觉到岱岳深处仿佛极遥远之地,似有一股浩瀚磅礴却隐晦至极的力量被引动,并在仪式之中遥遥隔空传递了一丝苍茫古老的气息过来,落入了路宁识海太上玄罡正法种子符箓所化白珠之中。
这也还罢了,在天帝宫祭祀太昊上帝之时,亦有一缕难以言喻的玄奥之物自冥冥天外降下,一样落入了白珠之中。
两股莫名气息从何而来,到底又是何物,路宁心中微有猜测,许是真与传说中的山岳正神、太昊上帝相关。
不过这等事情也不是他一个四境的小道士能够揣测的,只是令他更加烦恼的是,太上玄罡正法本来这些时日与紫府玄功争执时已然落在下风,没想到吞了这两股气息后,一时间气势又重新高涨起来,两者再度对峙不休、难分高下,令路宁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这一下迁延日久,又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分出胜负了……或许得靠总纲修行再进一步?”
路宁思忖半晌,也只得将希望寄予紫玄总纲上了,刚好祭天之事已完,刚好接下来有四五个月空闲时间,他便打算一边游历山河,一边继续琢磨总纲奥妙。
至于紫府玄功与太上玄罡正法两门真传的纠缠,却是只能暂时搁置了。
完结了祭天之事,路宁没有再去岱安府,而是就此远去,先在附近城池之中略略休息了半日,直到第二天一早,方才收拾心情,驾驭烈焰飞兽车往南阳郡万昌府而去。
之所以收拾心情,不过是近乡情怯罢了。
那万昌府太平县乃是路宁出生之地,自从当年舅父亡故、家仆盗宝,他刚好借机离家追索之后,已然十年不曾回去。
如今难得有闲暇,路宁办完了祭天之事,便寻思要回乡看看亲人、故居,此也是人之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