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玛里德积年行商,但到底不是修行之辈,也是不识真宝,故此虽也极重视珊瑚金,觉得此乃是平生所遇奇珍,却不知道这东西落在修行之辈手中才是得遇明主,能发挥真正作用。
在他眼中,那辟毒珠反而有大用,一旦得手,轻易便可以胜过几代行商积累,故此不肯放过。
见路宁不大乐意的样子,这胡贾不免在心中想:“他本身瞧不上我这几样宝贝,还打算用辟毒珠替朋友换珊瑚金打造兵刃,可见来历不凡,说不定便是天潢贵胄、见多识广,故此眼角太高。”
“也罢,既然如此,我便多折些本,总要将辟毒珠得在手中才是。”
想到此处,玛里德便道:“贵人所言极是,小可这点勾当,怎好让贵人吃亏,不如这样,这珊瑚金我着实并无多的,但这口长刀中也有一颗,此刀便算是小可奉送,供君一笑。”
“此外另有海外鲛人所织粼缎三匹,此物不单看去仿佛云雾裁就,华美异常,更有一样好处,遇水不湿,夏日穿着如浴清泉,冬日穿着如浸温汤,寻常刀剑也难伤害,兼有护身之功效。”
“此物在大梁虽是千金不易寸缕,到底简陋,也不在贵人眼中,只是小可一片心思,还望贵人不要嫌弃轻薄。”
路宁见又添了几分好处,便见好就收,“粼缎,纹饰可华美么?若有此物做个添头,倒也不是不能换我的辟毒珠。”
玛里德连声叫唤,那伴当又是忙前忙后,用一个漆盘端出三匹粼缎来,此物是鲛人用海蚕丝织成,也是海外特产,等闲人一生也见不着,果然纹饰精美,华丽异常。
路宁虽然用它不上,却要用其为借口,因此故意点头夸赞几句道:“久闻海外有此物,用来送人倒是不错。”
然后他方才把手中的蛇珠抛了一抛道:“既然玛老兄有意,便用此物换了你的珊瑚金和粼缎吧!”
至此双方均是心满意足,玛里德将一匣子珊瑚金并宝刀粼缎等奉上,薛峙笑吟吟接了,路宁亦将蛇珠递给胡贾。
玛里德取出交易文书,签字画押之后,方才心满意足将宝珠揣起,面上的喜色怎么也遮掩不住。
路宁见着不免问道:“玛老兄,辟毒珠已经给了你,却不知道你要用它作甚?放心,我虽年幼,却是知书懂礼之辈,万万做不出翻悔之事。”
那玛里德连道不会,也知道路宁非是一般商贾,也不消隐瞒,故此才低声道:“此乃是我国中之秘,旁人多不知晓。想我波斯藏国地域广大,也不逊色大梁多少,国外有一座大洋,无边无际,内中有一座荒岛,天然藏着一座山谷,谷中满布巨蟒怪蚺,大可食象,喷吐毒气,充塞山谷,故而人不可近。”
“偏生那谷中天地自然生成无数珍宝,翠钻玺玉不计其数,直如砂砾一般,我国中人往日欲取,只能驯服大鹰巨雕,然后用生肉推下山谷,沾满珠宝后以禽鸟抓肉出谷,或可取得一二。”
“不过此计只能碰运气,况且雕鹰之类飞入山谷,就算不被蛇蚺所吞,也要沾染毒气,取一次就死,不能再用第二回,因此空守着宝山无数岁月。”
“若有这辟毒珠,便可以在隆冬岁月乘着蛇蚺冬眠之际逼开毒气,上岛进谷,虽然这颗辟毒珠火候不足,难以深入,但即便是出入山谷周边,亦能得无穷财富。”
“区区珠玉之类能值得多少?玛老兄你这几个箱子放在海外,便是千里土地也不在话下,足可称得富可敌国,眼界何以如此之小。”
路宁不免笑着打趣道,却听那玛里德道:“贵人不知,那岛中山谷广有千里,内中翠钻玺玉之类俯首可得,大的与瓜果相仿佛,小的也有拇指大小,如同顽石一般堆积如山。”
“小可虽然家中数世经商,积攒得不少家资,若与这些东西相比,却是天壤之别。故而小可得了此珠,这便打算出海发卖货物,折成得用之物归国,若将这件大事办下来,便是一场泼天的富贵。”
路宁薛峙闻言也不禁咋舌,在心中默算一下能称得上“堆积如山”的宝石到底价值几何,方才明白玛里德所言若真,能得多大的便宜。
也是二人心系修炼,并不在意人间富贵,方能依旧保持一颗平常心,几个呼吸间便自平复心情,拱手对玛里德道:“果然好买卖,日后相见,玛老兄必定贵不可言了。”
玛里德连道谬赞,他见二人对这等财富也视若等闲,不禁暗叹天朝上国,人物果然不凡,于是又令下人取过两个革囊来,内中具是铸造精美的波斯金币,约莫有四五十枚。
“此乃是鄙国所铸金币,本不值什么,纹样倒还精美,两位贵人收了拿去赏赐旁人,也有几分趣味。”
这玛里德果然惯会做人,路宁与薛峙见状也不推辞,将诸般事物并金币一同收了,又饮了玛里德的香茶,吃了他两个果子,这才宾主尽欢,拱手而别。
路宁出了店房,于无人处将诸多东西暂时收入法宝囊,免得引人注目,然后才与薛峙一起回了太元祠。
到祠中时施之魏已然回来,路宁使了个眼色,避开祠中道士,寻了个无人的清净房间,方才将从玛里德处得来的诸般事物取出,放到施之魏面前。
施老道不免失笑道:“我不过去出去了半日,你们便做下好大事,这些东西却是从何处得来?”
他也是不曾细看,便打趣路宁与薛峙,路宁却是正色道:“施道兄,小弟这些时日多得二位援手,铭感五内,今日不想偶有所得,却是刚好能够聊表寸心。”
“这一匣子珊瑚金,品质虽非上品,却也有可观之处,小弟想送给薛兄日后炼口兵刃;这三匹粼缎太过华美,本不合道门谦冲,不过想来贵观之中仙师众多,仪仗规矩之中或能用得上;这一口刀之中也有珊瑚金,并两袋子金币,约莫也有些价值,还请施道兄收下。”
“为小可这点事,劳烦了列仙观许多道友日夜奔波,总要有所补偿才是。”
施之魏一皱眉头,正色道:“路道友这是哪里话,就凭你前几日所传掌心雷,便是万金不易,却把这些阿堵物拿来作甚?可是觉得我与薛师弟不可交,因此用此来搪塞不成?”
薛峙也是面有不豫之色,“路兄,适才在玛里德处你说要以珊瑚金为我打造兵刃,我以为不过是托词,故此不曾推辞,你莫非还真有此意不成?”
“这却是大可不必了,你我意气相投,路兄不嫌弃我本事低微,一直折节交纳,我自铭感于心,何须如此!”
路宁见两人有些着恼,知道他们都是仗义疏财之辈,生怕误会,损了兄弟情谊,故此连忙解释道:“二兄勿恼,小弟焉能不知两位兄台高义?此中实有缘由,尤其是薛兄,小弟有些话不太恭敬,还请见谅。”
薛峙道:“你莫要如此见外,我便不生气。”
路宁苦笑道:“薛兄,你我一见如故,你也知我师门有些来历,故此我本事虽然低微,眼力见识倒还使得,薛兄你所学虽然得了十方观真传,但肉身禀赋实有缺憾,虽然修为勤勉,但受限于天赋,只怕进境颇难,日后难有大的成就。”
此事乃是薛峙的大心病,因此闻言也不禁深深叹息,他根骨岂止有缺陷,根本是差到极点,天生就不适合修道。
盖因他只要略一存神就能感应到无数天地元气,也能吸纳到身体之中,却是根本就储存不住,直如漏斗一般,故此一百份的努力里往往只有一两份能化为自家修为,其它的都要凭空散去,端的是让人无奈至极。
路宁见薛峙神色黯然,又道:“我修为低劣,又不曾真正得入师门,故此虽然有心要替薛兄寻一个破解的法儿,却是有心无力。”
“只是今日偶然间见到这珊瑚金,却是想出一个取巧的法子,虽然不能真正解决薛兄的问题,但也可略做弥补,不叫薛兄空耗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