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果林的馥郁果香仿佛还在唇齿间萦绕,车轮却又碾过落叶覆盖的山道,朝着更北的方向驶去。
寒意渐浓,墨竹裹紧了新添的薄棉袄,呵出的气凝成白雾:“锦书姐,咱们真要去雪山啊?”
锦书拢了拢袖口,看着车窗外渐变的秋色:“冷是冷些,但林妹妹说了,北边的寒地雪山上,长着最抗冻的宝贝草药,寻常地方可见不着。”
冬梅抱着一个厚实的包袱,里面是她特意准备的老姜和红糖块:“不怕冷,我带了驱寒的。
雪山……不知道雪厚不厚,能不能挖点干净的存着?听说雪水煮茶最是清冽。”
林芷眼中带着期待:“此行不为猎奇,重在见识生于极寒之地的草木,感受其禀性。
天地造化,阴阳相济,寒热相生。雪线之上,自有良药。”
马车行至雪山脚下的小镇便无法再前进。
四人换上厚实的毡靴,裹好头巾,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向山腰进发。
空气冷冽,吸入肺腑却带着奇异的清透感。举目四望,玉峰连绵,松柏挂霜,一片银装素裹的琉璃世界。
“真……真冷啊!”墨竹搓着冻红的脸颊,鼻尖通红,眼睛却亮晶晶地看着四周,
“可这雪……真干净!像铺了满地的白砂糖!”
“别光顾着看,踩实了再落脚!”冬梅在一旁提醒,她走得最稳,厚厚的毡靴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脚印。
向导指着远处一片向阳的陡坡:“看那边石缝里,叶子像莲花座,顶着紫红色绒球的,就是雪莲了!运气好才能碰着呢!”
“雪莲!”锦书精神一振,“就是传说中能治寒症、活血脉的宝贝?”
林芷眼尖,锁定目标:“是它!大家小心点,跟着向导脚印走,坡陡雪滑。”
四人深一脚浅一脚地靠近。
墨竹看着那在寒风中微微摇曳、花瓣包裹着紫色绒球的奇异花朵,惊叹:“真好看!像雪地里开出的小火苗!”
她忍不住想伸手去碰。
“别动!”向导和林芷同时出声。
向导解释:“雪莲根扎得深,碰坏了难活,采也得用小铲子,连根带一点冻土一起采。”
林芷则补充道:“雪莲禀天地至寒之气而生,却性大热,能通经散寒,回阳救逆。
是极珍贵的药材,不可滥采。我们只取一两株,带回去仔细研究便是。”
冬梅的目光却被雪莲旁边几块巨大岩石凹陷处吸引。那里的积雪特别厚实、洁白,似乎从未被人扰动过。
她解下腰间一个空着的、厚实的皮水囊,对向导说:“这位大哥,这些雪……顶干净的吧?我能挖点装走吗?”
向导看了看:“那地方的雪行,是风口新积的,干净。”
冬梅立刻拿出一个木质的小药铲——那是她特意带上的,小心地避开岩石,只取最上层的新雪,动作轻柔得像怕惊醒什么。
干净的积雪被压紧实,一点点塞进水囊里。
墨竹不解:“冬梅姐,你背这雪回去干啥?一会儿不全化了?”
冬梅宝贝地封好水囊口,塞回包袱:“化了也是干净的雪水,存在阴凉地儿,煮药煮茶都好!姑娘不是说雪水性寒质洁吗?说不定有大用呢!”
她拍了拍冰冷的皮囊,“这叫‘雪瓮’!”
在林芷的指导下,向导小心翼翼地用特制小铲挖出了两株带着冻土块的雪莲,用油纸细细包好。
林芷如获至宝,小心收在背篓最底层。
返程下山时,墨竹脚下一滑,差点摔倒,被冬梅一把拉住。
锦书则向向导打听:“老哥,这雪莲……寻常百姓家能用得起吗?”
向导摇头:“难!长在雪线,采掘不易,路远的药贩子收走,到了大城里,价比黄金哩!也就富贵人家和官家药房用得上。”
锦书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回到借宿的猎户小屋,壁炉燃着松木,暖意融融。
墨竹捧着猎户大娘煮的热腾腾的野菌汤,小脸被火光映得通红:“雪莲好看是好看,可也太娇贵了,碰都不能碰。”
冬梅则把她的雪瓮皮囊放在屋外最阴冷的墙角,还用手试了试温度:“嗯,化得慢。”
猎户大娘好奇地问冬梅:“闺女,你背这雪回来干啥?还当宝贝似的?”
冬梅憨憨一笑:“大娘,我是药铺的。我们姑娘说,雪水煮药,药性更纯。我寻思着,这雪山顶的雪,最干净,最好!”
大娘听了直笑:“哎哟,老婆子可不懂这些道道,你们药铺的人呐,心思就是细腻!”
林芷拿出油纸包,小心地摊开一点缝隙,借着火光观察那株紫红色的雪莲。
寒气夹杂着一缕极淡却异常沉稳的异香逸出。
“生于酷寒,性却至阳……”林芷轻声自语,“天地阴阳之道,尽在其中了。”
锦书凑过来,低声道:“林妹妹,向导说价比黄金……咱们这两株……”
林芷合上油纸包,眼神清亮:“价值几何,不及我们对它药性的一分了解。
带回去,不是为了卖高价,而是为了真正读懂它,看能否化入寻常方剂,惠及更多苦于寒症之人。
若不能,它便只是束之高阁的珍宝,而非活人济世的良药。”
夜深了,屋外寒风呼啸。
猎户小屋的炕上,墨竹裹着厚被子很快酣睡。
锦书还在心里盘算着雪莲的价值和应用方向。
冬梅则惦记着屋外雪瓮融化的速度。
林芷望着窗棂上凝结的冰花,心头萦绕着雪莲的冷香与大娘质朴的话语。
这一趟北国之行,踏雪寻来的不仅是名贵的雪莲和洁净的冰雪,更是在这极寒之地,对药性本源、天地法则的一份深切体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