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议亲诸事落定,柴安夫妇便带着柴景昭启程回京。柴家的三辆马车停在栈桥头,车轮沾着些晨露,京家众人早已在码头等候相送。
待柴安夫妇携柴景昭走近,苏氏上前将漆盒双手递到康宁手中。掌心的温度透过微凉的漆木传来:“这里面是些金陵特产,皆是上好的补品,也给老太太带些回去,好让她老人家补补身子。”
康宁连忙接过,指尖触到漆盒的温热,笑着道谢:“倒是让你费心了。”
京致远站在一旁,目光扫过停靠在岸边的乌篷船,见船家正解开缆绳,便对柴安道:“这船家是京家常年合作的,稳妥可靠。
沿途若遇着风浪,他知晓哪里停靠最稳妥。京家商号在沿岸皆有布设,届时只管叫他们帮忙便是。” 柴安拱手道谢:“劳烦京兄费心。”
众人又寒暄了几句,待晨光渐亮,水面薄雾散去,船家在船头高声催着启程,柴家三人才登船。
京家众人站在码头挥手,直到船影渐渐驶远,化作汴河上的一个小点,才转身离开。
船舱内布置得雅致,靠窗摆着一张梨花木桌,桌上放着刚沏好的热茶,水汽袅袅升起,散着淡淡的茶香。
康宁打开描金漆盒,取出一小包西洋参,放在鼻尖轻嗅,对柴安道:“出来这一个多月,也不知景明在府中如何了。
还有母亲,咱们走时她便惦记着景昭的婚事,这会儿定是日日盼着消息,焦心坏了。”
柴安接过茶盏抿了一口,缓缓放下,笑着应道:“回去后便有的忙了,景昭的婚期定在三月,聘礼的清单、婚宴的章程,都得跟母亲一一敲定。不过啊,忙儿子的婚事,便是累些,心里也是欢喜的。”
柴景昭坐在一旁,手里摩挲着京妙仪送他的素银书签,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他已开始盼着明年正月,盼着妙仪来汴京的日子了。
再说柴景明,因着父母与弟弟皆不在府中,府里只剩祖母与仆从,他便只偶尔抽时间回去陪祖母用顿饭,其余时候多在军营当差,或是与同僚议事。
这日恰逢轮休,听闻潘楼近日新来了位岭南的师傅,做的酥油鲍螺堪称一绝,便让人去秦府递话,约秦方好在潘楼碰面。
柴景明刚到潘楼没多久,秦方好便带着丫鬟来了。她身着淡粉色襦裙,发间簪着支珍珠簪,见着柴景明,便笑着走上前:“你倒是早,我还以为要等你片刻。”
柴景明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约你出来,自然要早到些,我已叫人留了二楼的雅座。”
两人并肩走在木质楼梯上,沿途的伙计见了柴景明,都恭敬地躬身问好:“郎君来了。”
秦方好笑着说昨日家中私塾先生夸她策论写得好,还特意将她的文稿贴在书房的木板上,引得几个妹妹围着她问写作的窍门。
柴景明侧耳听着,偶尔应和两句,目光落在她脸上,满是欣赏。谁知刚走到楼梯转角,便与下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秦方好踉跄了一下,手里的帕子险些掉在地上,柴景明忙伸手扶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形。
待她站稳抬头,脸色瞬间沉了,竟是两年前她主动退亲的杜子建。杜子建穿着件沉色襕衫,腰间束着白玉带。
见了秦方好,眼睛瞬间亮了,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急切又带着几分偏执:“方好,真的是你!我听说你到如今还未嫁,你心里定然还念着我的,对不对?”
秦方好只觉一阵不适,用力抽回手,指尖因用力而泛白,声音冷得像冬日的冰:“杜郎君莫不是饮醉了?两年前我便已托媒人退了亲,你我之间早无瓜葛,何来‘念着你’一说!”
杜子建却不肯相信,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衣摆,布料被他攥得皱起,语气带着几分固执:“不然你为何到如今不嫁?方好,我知道你还怨我当年娶了我表妹!
可我也是身不由己,我心里一直有你啊!如今我与她不过是表面夫妻,我心里只认你一个,咱们重新开始,可好?”
这番话让柴景明眼底瞬间结满冰,周身的气息冷得吓人。他本不想在自家店里动气,可杜子建这般纠缠方好,实在让他忍无可忍。
他正要上前,却见秦方好抬手便是一巴掌,“啪” 的一声脆响在楼梯间回荡,格外清晰。
杜子建懵了,捂着脸看着秦方好,眼神里满是不敢置信,仿佛没想到一向温和的她会动手。
秦方好眼神锐利如刀,声音清晰而坚定:“这巴掌叫你清醒,莫要再做白日梦!”
又是一巴掌落下,力道丝毫不减,杜子建的脸颊瞬间红了一片:“这巴掌叫你认清现实,你我早已无瓜葛!”
第三巴掌下去,杜子建的脸颊已红透,带着清晰的指印,连嘴角都有些泛红。
秦方好看着他,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巴掌是打断我们从前所有的情谊,我后悔认识过你,更后悔曾与你有过婚约!”
柴景明站在一旁,惊了一瞬,随即眼底涌上笑意,他竟不知,这平日里看似温和、说话都轻声细语的姑娘,还有这般果决泼辣的一面。
杜子建反应过来,捂着脸颊就要发作,嘴里骂骂咧咧:“秦方好,你敢打我?!”
柴景明上前一步,挡在秦方好身前,周身的冷意几乎要将空气冻结,声音淬了冰般:“来人,把这位杜郎君‘请’出去,往后潘楼永不再接待他。”
守在楼梯口的侍从早已上前,架起还在挣扎的杜子建往外走。
杜子建还在嘶吼,却被侍从牢牢架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潘楼掌柜闻讯赶来,见柴景明一身冷意,脸色难看,连忙躬身应道:“是,郎君放心,小的这就吩咐下去,往后绝不让这位杜郎君踏入潘楼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