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雾在太尉府自己的小院里来回踱步,像一只焦躁的秃鹫。
将军府里倒夜壶的老癞头天不亮就偷偷递出来一个模棱两可的消息。
府里昨夜似乎住进了一位“客人”,东厢那边灯火亮到后半夜,还有丫鬟送了热水和吃食进去。。
消息就这么点,再多也没有了。
老瘌头只是个负责倾倒污秽的下等仆役,能接触到这点信息已是极限。
他甚至说不清客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但孙雾的鼻子天生就对这种“不寻常”的气息敏感。
萧鼎是什么人?
那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漠城军务一手抓….连丁太尉面子都懒得给的狠角色!
他的将军府说是铜墙铁壁,水泼不进都不为过。
什么时候见他轻易留宿过外人?
更何况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东厢……客人……”孙雾眼珠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凌笃玉……一定是那个丫头!”
“除了她,还有谁值得萧鼎如此破例??”
孙雾几乎可以肯定事实就是如此!
这种直觉,源于他多年在阴私诡计中打滚的经验。
想通这茬后,他立刻出院子去找丁乃平。
这事儿,必须得拉上这位国舅爷当挡箭牌和敲门砖。
丁乃平刚用完早膳,正剔着牙,听孙雾急匆匆说完此事脸上满是不耐烦:
“孙先生,就这点没影儿的事值得你一大早大呼小叫的?”
“一个客人而已,兴许是萧鼎的什么远房亲戚呢?”
“咱们就这么找上门去,不是自找没趣吗?”
孙雾心里骂了句“蠢货”,面上却堆起忧色:
“太尉,不可不防啊!”
“萧鼎此人,行事向来霸道。”
“他早不接待晚不接待,偏偏在我们全力搜捕要犯的时候,府里多了个不明不白的客人?”
“这未免太巧合了!属下怀疑他就是故意与我们作对,藏匿了那姓凌的丫头!”
“若真如此,我们却毫无作为,潘公那边……如何交代?”
一提到潘雪松,丁乃平剔牙的动作顿住了,脸上闪过一丝惧色。
潘雪松的手段,他是知道的。
“那……那你说怎么办?”
“我们去拜访萧将军。”孙雾沉声道,“就以商讨军务,体察民情为由。”
“等去了他府里总能看出点端倪,即便见不到那‘客人’,试探一下萧鼎的态度也是好的。”
丁乃平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对潘雪松的恐惧占了上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第一次去将军府,门房亲兵客气但坚决地拦住了他们:
“对不住丁太尉,将军一早就去城外大营巡视了,不在府中。”
吃了个闭门羹。
第二天下午再去,得到的回复依旧是:
“将军正在与韩统领等人商议军机要事,吩咐了不见外客。”
再次被挡驾。
丁乃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好歹是个国舅!
还是名义上漠城最高的行政长官,接连被如此怠慢,面子上实在挂不住。
他埋怨孙雾:
“你看看!我就说不行吧!萧鼎这分明就是不想见我们!”
孙雾心里也憋着火,但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哼!萧鼎这是做贼心虚!
他耐着性子劝道:
“太尉,小不忍则乱大谋,明日我们再去一次,若还是见不到再从长计议。”
第三天上午,丁乃平和孙雾带着几个随从又来到了将军府门前。
这次,连丁乃平自己都不抱什么希望了,纯粹是硬着头皮来完成“任务”。
谁知,门房进去通传后不久,竟然回来躬身道:
“丁太尉,将军有请。”
丁乃平一愣,孙雾眼中则快速闪过一丝意外和警惕。
萧鼎竟然肯见了??
两人被引着往府里走。
经过校场时,他们远远看见萧鼎正和韩麟站在那儿,指着几架新到的弩机说着什么。
萧鼎一身黑色常服,身姿挺拔,在阳光下他的侧脸线条如同刀削斧凿。
韩麟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像一尊门神。
听到脚步声萧鼎转过头,目光平淡地扫过他们开口道:
“丁太尉,孙先生,今日怎么有暇到我这儿来了?”
“有什么事到书房再说吧。”
几人移步到了书房。
丁乃平坐在下首捧着亲兵奉上的茶,只觉得烫手,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他干笑着没话找话:
“萧将军日理万机,为国操劳,真是辛苦了。”
“本官……本官也是挂念边关防务,特来……特来探望。”
萧鼎坐在主位上,手里把玩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道:
“有劳太尉挂心。”
“漠城防务自有本将和麾下儿郎操心,不敢劳动太尉大驾。”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直接把天聊死了。
丁乃平被噎得脸色一阵青白,求助似的看向旁边的孙雾。
孙雾心中暗骂丁乃平真是个废物连个话都不会说,脸上却挤出谦卑的笑容,接过话头:
“将军威震边陲,我等自然是放心的。”
“只是….太尉心系城中安危,近日听闻城中混入了胆大包天的贼人,搅得百姓不安,太尉亦是忧心忡忡啊。”
“哦?贼人?”萧鼎终于抬起眼,直视孙雾,“什么贼人,能劳动太尉和孙先生如此兴师动众?”
“我麾下的巡城兵士,怎么没接到报案?”
孙雾被他看得心头一凛,但话已开头,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
“回将军,并非寻常毛贼。”
“乃是……乃是可能与都城一桩要案有关的钦犯,穷凶极恶,狡诈非常。”
“据下面人回报,似乎……似乎有人看见那贼人,慌不择路竟逃窜到了将军府附近一带,故而太尉与属下特来提醒将军,务必加强府内戒备,以防不测。”
孙雾这话说得委婉,但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我们怀疑贼人藏你府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