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头汤面的暖意还在胃里打着转儿,凌笃玉已经融入了漠城上午渐渐热闹起来的人流中。
没敢在一个地方多待,她沿着街边不紧不慢地溜达,眼睛左瞟右看,耳朵也不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
凌笃玉走过一个卖笤帚簸箕的杂货摊,摊主是个小老头,正扯着嗓子吆喝:
“快来看看咯,结实耐用的笤帚嘞,便宜卖!!”
旁边两个提着菜篮子的妇人一边翻拣着笤帚,一边低声交谈。
“听说了吗?”
“昨儿后半夜,武星驿站那边好像有点动静?”
一个妇人用胳膊肘碰了碰同伴。
“啊?啥动静?没听说啊。”
另一个茫然摇头。
“俺家那口子半夜起来解手,好像瞅见个黑影从驿站那边溜出来钻巷子里去了,跑得飞快!”
“也不知道是贼还是啥……”
凌笃玉心里咯噔一下,脚步却没停,装作对旁边一个卖泥人的小摊产生了兴趣,拿起个歪歪扭扭的泥娃娃摆弄着,耳朵却死死钉在那边。
“不能吧?驿站有啥好偷的?”
“穷得叮当响。”
另一个妇人不太信。
“谁知道呢……反正俺家那口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诶,你这笤帚怎么卖啊?”
凌笃玉放下泥娃娃,心里有了点数。
看来自己半夜离开,还是被人隐约注意到了。
幸好溜得够快。
她继续往前走,经过一个茶摊。
几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正围着张破桌子喝茶闲聊,声音不大不小。
“哥几个,最近都留点神,”一个脸上带麻子的汉子抿了口粗茶,低声道,“上头好像让咱们多留意生面孔,特别是独个儿晃荡的半大孩子。”
“咋了?又出啥事了??”
旁边一个年轻点的问道。
“谁知道呢?”
“反正上头吩咐下来了,让咱们这些在街面上跑的,眼睛都放亮堂点。”
“听说……是太尉府那边的意思。”
麻子脸说着,朝太尉府方向努了努嘴。
“太尉府?”年轻汉子缩了缩脖子,“得,那咱就多瞅两眼呗,反正也不费事。”
凌笃玉只觉得心惊!
太尉府!
果然是丁乃平!
他们动作这么快?
而且搜查范围这么大!
她不敢再听下去,压低帽檐加快脚步离开了茶摊附近。
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咚地直跳,像揣了只受惊的小兔子。
这漠城,果然是个张开的口袋,就等着她往里钻呢!
凌笃玉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慌,一慌就容易出错。
现在自己是个“黑小子”,只要行为举止不露馅暂时还是安全的。
此刻自己需要更多的信息,需要知道这搜查到底有多严密还有重点在哪些区域。
待拐进一条相对僻静些的巷子,凌笃玉靠在斑驳的墙壁上假装系鞋带,脑子飞快地转着。
光在街上听这些零碎消息不够,得找个消息更灵通,又不容易被注意的地方……
忽然想起了之前路过的一个小集市,那里有个代写书信的摊子,摊主是个老秀才。
这种地方往往是人流汇聚,各种消息混杂之处,而且一个半大少年凑过去,也不会太显眼。
打定主意,她重新走上大街,朝着记忆中小集市的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孙雾在私宅里收到了手下陆续传来的消息。
“报,西市流民聚集区排查完毕,未发现符合特征之独身女子。”
“报,南城几家廉价客栈已暗中查问,近日无十四五岁孤身女客入住。”
“报,东门值守兵士回忆,近日出城人流中,未见形迹可疑之年轻女子。”
…….
一条条消息汇总过来,都指向一个结果….那个叫凌笃玉的丫头就像凭空蒸发了一样,在漠城里失去了踪迹。
孙雾坐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扶手,脸上虽看不出什么表情,但那双半眯着的眼睛里却有着深深的阴霾。
明明他布下的网已经撒了出去。
街面上的混混,各处的眼线,甚至城门守卫都打了招呼,按理说….一个外地来的小丫头,人生地不熟的不可能躲得如此干净利落。
“难道……已经逃出城了??”
他低声自语,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城门封锁的消息虽然解除了,但对出入人员的盘查比平时严格数倍,她一个没什么门路的孤女,想混出去难如登天。
“或者……死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又被苏雾按了下去。
潘公要的是她手里的东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没法儿交代。
还有一种可能……孙雾的眼睛眯得更紧了。
那就是这丫头比他们想象的更狡猾,用了某种他们还没想到的方法,完美地隐藏了起来,甚至……可能已经改头换面??
(作者没有给孙雾开挂,他也是个聪明人罢了)
他想起了驿站老板娘描述的那个半夜退房的女孩“形色匆忙”之类的话。。。
如果这个凌笃玉足够警觉,猜到会被搜查,那么易容改装也不是不可能。
“传令下去,”孙雾对垂手侍立的心腹吩咐道,“搜查范围扩大,所有近期出现在漠城的生面孔,无论男女,无论老少,都给我仔细留意!”
“特别是那些行为举止与身份不符,或者形迹可疑的独行者。”
“另外……重点关注一下,有没有突然出现又找不到来路的半大少年!”
哼,他孙雾就不信邪了!
一个大活人,能在这漠城里彻底消失!!